季綿聲音仍然不急不緩,但是語氣卻越漸加重:“盛澤讓盛野先走,你們知道了這件事,明明可以拿錢直接把盛澤救出來,但是為了盛家,盛氏集團所謂的聲譽,寧願等著盛野,把盛澤的性命強加在盛野身上。”
“最後盛澤死了,你明明知道不是盛野的錯,但是因為更清楚明明是你,是你和你的丈夫的錯,所以才導致了盛澤的死亡,你覺得你承受不起害死自己親生兒子這麽大的罪孽和愧疚,你就安慰自己,都是因為盛野當時沒有及時聯系上盛家。”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楚,孟宛白恍惚之中好像聽到了什麽東西被戳破的聲音,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她身體都晃了晃,這個時候才呈現出了女人的柔軟,半點不見平時掌握著盛氏集團實權的盛家夫人的淡定,驚恐地連連搖頭:“你在說什麽你在說什麽——你不要汙蔑我!!!”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一邊為自己辯解,但在面對著季綿的目光又止不住後退了幾步:“不是的,我……我們已經在盡力救阿澤了,是我們都信任,都信任盛野……他辜負了我們的信任——”
“你們盡力了,所以盛野就沒有嗎?”季綿止不住抬高了聲音,“你們相信他,所以就能把所有事都推在他身上?!”
“可笑,”他氣急了,完全沒想給人留面子,“偌大的盛氏集團,你們兩夫妻還是他們的父母,這種事情,竟然只能完全寄希望於盛野一個小孩子!!”
“盛澤無辜,他讓盛野先走,自己死了,他把自己的命交給弟弟,他作為兄長隻用等著別人救,他沒有錯,錯的只有竭力救他的盛野?!”
“諷不諷刺?!你們作為父母,在兩個兒子被綁架的時候,還為了盛氏集團的股市不受到那點微末的影響,明明能救他們,卻硬是什麽都不做,等著他們自救?!”
“你怎麽有臉——哪兒來的臉面責怪盛野,哪兒來的臉面這樣對他?!!”
他頭一次對著別人這麽口不擇言:“你不愧疚,我都為你覺得丟人!!你怪盛野,你說因為這件事全都是盛野的錯,你說你的丈夫是因為盛澤的死,魂不守舍才死在了車禍裡。”
“什麽因為大兒子魂不守舍,笑話,明明就是因為知道大兒子的死和自己脫不了關系,覺得愧疚,這樣的父親,在大兒子的忌日魂不守舍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你的丈夫有自知之明,你不是看不起我這個小門小戶長大的嗎?你不是,你是豪門太太,那你為什麽不敢直視自己,什麽因為厭惡才不想見到盛野,什麽厭惡,這件事裡面你有資格對著在野外一邊躲避野獸和綁匪,一邊千辛萬苦聯系盛家的盛野說出厭惡兩個字嗎?!”
孟宛白臉上毫無血色,她想要為自己和丈夫辯駁,但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半個字。
她不知道嗎?季綿說的這些她全然不讚同嗎?
並不是的。
這些事情,她心裡面應該是最清楚的。
她曾見過,在阿澤過世之後,她的丈夫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獨自坐在沙發上面對著盛澤的遺像發呆。
在她的大兒子的葬禮上,丈夫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小兒子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照片,眼睛裡面也並不是責怪和厭惡。
她曾一遍又一遍地複盤,質問自己為什麽會同意丈夫為了盛氏上市,不在第一時間去把兒子換回來,為什麽要等著年幼的小兒子帶回綁匪的消息。
她也曾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因為難過,因為愧疚,因為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大兒子看不出人形慘不忍睹的屍體,和小兒子滿身的傷痕及滿是爛掉水泡的腳底。
她的精神也曾因為這件事搖搖欲墜,幾乎只需要稍微一個推力,她就能從風聲獵獵的懸崖上掉下去。
從什麽時候改變的呢?
她聽到公司和家裡的下人都在討論,“小少爺真是看不出來,平時和大少爺的感情那麽好,竟然也會對大少爺下手。”
“誒,可能豪門兄弟就是這樣的吧。”
“以前我還為小少爺說過話,說小少爺和大少爺一起長大,怎麽可能會對自己的兄長下手,但是這次,唉,真的是。”
“要不是小少爺故意拖著消息,先生和夫人早就找到大少爺了,怎麽可能會讓大少爺落到那種慘痛的下場。”
“誒你們是沒看到,大少爺的屍體哦,真是不能看,肚子裡面的器官都被掏了個乾淨,流出來的血都打濕了那整塊地。”
多麽卑劣。
她在那一瞬間,好像得到了救贖。
怎麽能怪她呢,這都是盛野的錯。
是盛野嫉妒他的哥哥,最後害死了他的哥哥。
而她的丈夫,盛野的父親,也是因為大兒子的死,受不了,所以才出了車禍。
她是無辜的。
她是無辜的。
作者有話說:
突然日六
第86章
她自私地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夢, 在這個夢裡,她永遠是無辜的,正義的, 她站在光明的一方肆意指責被自己安上了罪名的盛野。
但她忘記了,這只是一個宛如泡沫般脆弱的夢。
現在終於, 被戳破了。
她的身體都晃了晃, 然後腿一軟, 差點直接跌坐在地上, 還是後面的管家先生及時扶住了他。
季綿的話實在不太好聽,但是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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