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微微撚了撚,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那雙深色的眼睛卻又是一直盯著季綿的。
“過來。”
他的語氣輕慢,聽起來就像是在街邊隨便遇到了一條狗,朝著它招了招手。
季綿聽得都又皺了皺眉。
這家夥。
怎麽這幾個世界每次都要給他先表演一遍什麽叫做蹬鼻子上臉。
不過到底是想著這人是個瘸子,他還是順從地走了過去,甚至都不用寧不溯開口,他就特別“懂事”地在寧不溯面前蹲下來,讓後者俯視他。
寧不溯微微一頓,心裡面有一種自己都說不上來的癢意。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種異樣強行壓製下來,伸出還有些蒼白的手指捏住少年的下巴,讓他被迫抬起了頭。
“你很可憐我?”
啊……
這不真挺可憐的嘛。
什麽事都沒有做,就成了一個小瘸子。
不過當著人的面還是不能直接這麽說的。
季綿下意識想要搖頭,卻又發現這神經病捏著他下巴的手上用了點力,他掙不開。
沒辦法了。
季綿只有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就這麽微微仰著頭跟他對視。
然後他就看到他面前的神經病眸色沉沉地帶著涼氣笑了兩聲:“也對,你確實該可憐我。”
他的聲音放的得很輕,聽起來就像是夜晚悄然吹拂進來的風,讓人聽著莫名背後發涼。
不過季綿覺著還好。
主要是,他連這家夥在他面前把自家官配親手捏死這種事情都經歷過了,面前這點驚嚇,實在不過爾爾。
“不是可憐我,你怎麽會願意嫁給一個男的,還是瘸子。”
他繼續自言自語。
季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說什麽,但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出言反駁:“啊,不是的。”
詭異的氛圍被打破,寧不溯垂眸,眯了眯眼睛,這才發現面前這個自己送上門的男妻長得還不錯。
皮膚白又仿佛吹彈可破,那雙澄澈得幾近透明的眼睛圓溜溜的,靜靜跟人對視的時候總是在有意無意中透露出一種令人忍不住心軟的無辜感。
他睫毛輕顫,眼睛微微下垂的時候,卻又會顯出一種跟桃花眼很像的,與剛才那副清澈模樣截然不同的魅惑。
長成這副模樣,他的姐姐季若長相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怪不得蘇瑤迦那個蠢貨會想出讓季若替嫁的辦法。
呵。
季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還想繼續解釋,但是這人捏著他下巴讓他話都說不太清楚了。
他皺了皺鼻子,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寧不溯驟然回神,被人突然觸碰的不悅湧上心頭,但是下一瞬,卻又被少年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誰跟你說我是因為可憐你才願意替嫁過來的?”
寧不溯垂眸,視線落在了少年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上面。
皮膚很白,指節細長,指尖圓潤,很漂亮的一隻手。
只是好像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要稍微一不注意,就會受傷。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寧不溯倏地收回視線,臉上卻半分情緒都沒有顯露出來,甚至語氣裡依舊帶著冷漠的嘲諷。
“確實不是因為可憐我,”他冷冷地揚了揚唇角,“是因為你們季家欠蘇家人的巨額債務。”
季綿:“……”
可惡。
不會說話你就不要說了!
少年的耳朵氣得通紅,瞪圓了一雙眼睛看人。
不過瞪了一眼面前的人之後,他又想起來這人現在身體殘缺,心理也比較脆弱,又一下子熄火。
季綿抬眸,認真地注視著他:“不是的寧不溯。”
少年主動把柔軟得仿佛仿佛沒有長骨頭一樣的手指挨個兒塞進他的指縫裡,跟他十指相扣。
“寧不溯,我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願意代替姐姐嫁過來的。”
寧不溯微微一怔。
季綿觀察著他的表情,知道他不太可能會相信,想了想,下了一劑重藥。
少年悄咪咪地靠他更近了一點,像是小孩子分享什麽小秘密一樣,小聲跟他說:“悄悄告訴你哦,其實我有那麽一捏捏……只有一捏捏哈。”
他捏著手指做出了一個“只有一點點”的手勢,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慶幸你傷了腿。”
寧不溯身體瞬間繃緊,胸膛裡的黑氣在不斷翻湧。
“對不起對不起,”他小聲道歉,但是道完歉之後,又繼續在老虎頭上拔毛:“我就是覺得,要不是你傷了腿,你肯定不會讓我繼續留在寧家的。”
他說的很對。
他現在太小了,還沒有到領證的年齡,雖然兩個人是外界都知道的婚姻關系,但實際上他們還不是合法的夫夫關系,而婚禮又因為車禍的事情擱置,所以他們還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
要是寧不溯沒有出事,在他知道真相之後,就會把季綿這個勉強也算得上是無辜的小崽子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
對上少年那雙澄澈的,明顯還帶著點欣喜和羞澀的眼睛,寧不溯心裡的怒氣一下子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十分罕見的,面對這種話,他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季綿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他從沒有這麽直接地對人說過情話,耳根已經紅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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