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風也穿上了,說是晚上外面風大,吹久了會生病,他很想回一句魔族應該不會因為吹冷風而生病,但一想著靳飛鸞不知道他是魔族之人,決定還是不要嚇別人了。
碧海城的主街最為熱鬧,這一個月都沒有宵禁,街道兩側盡是百姓商人大大小小的擺攤兒,好玩的好吃的琳琅滿目,彩燈與琉璃盞甚至是夜明珠都隨處可見,地面上不知道還沾黏了什麽特殊的小石子,天色暗下來之後就一直閃著細小的瑩瑩藍光,人走在上面,像是踩在了星空之上,漂亮極了。
碧海城的地方官府設置了火樹銀花作為城中照明的“路燈”,再加上遊玩的人個個手裡都拎了一盞紙燈籠或是琉璃燈,長街就儼然成了一條光帶,走到哪兒都不覺得暗,阮宛看得眼花繚亂,嘴角不自覺地浮起笑意。
這種感覺就跟他以前小時候去遊樂場夜場玩兒一樣,甚至還更熱鬧更好看。
靳飛鸞瞧著他的笑,心情也跟著很好:“早就聽說碧海城是凡間最富有的地方,這樣看來,名頭果然不虛。”
比神界好玩,也必然比魔界好玩。
靳飛鸞想起以往看到過的魔界面貌,幾乎到處都是寸早不生,氣候陰寒刺骨,陽光更是少見,任何正常人住在那裡,肯定都是日日煎熬。
他注視著阮宛新奇單純的眼神,心裡驀地就開始微微刺痛,也有一些唏噓。
——魔界那樣的水土竟然還能養出這樣的一個人,著實是神跡。
“他們會熱鬧到幾時啊?”阮宛偏過頭問。
“聽店小二說,下半夜應該都還有人在玩,不過不用擔心,朝天閣請了高人布下屏蔽障,晚間只要關好門窗,在房間裡就不會被吵到。”
“是嗎,想得好周到,不過我還挺喜歡這種吵鬧聲的。”阮宛看著不遠處發著熒光的銀花樹,心裡高興,咧開嘴笑了,眼裡盛著細碎的光。
這種高興是任何見到這樣場景的現代人都會有的情緒,再正常不過,但這個笑容和這句話落在靳飛鸞的眼裡耳裡,卻霎時間就會錯意了。
他隻覺得心酸。
——這麽漂亮一個小孩兒,出生以來都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一直呆在魔界那種鳥不生蛋的陰暗之地,承受著日複一日的孤寂與冰冷,沒嘗過糖葫蘆的甜,沒見過煙火的絢爛,還可能患了癔症……
活脫脫一個美貌的小可憐,真慘。
他看著阮宛,盡量讓自己笑得溫柔和善:“要吃蒸糖糕嗎?我剛剛看到那邊有賣。”
“好。”阮宛側身讓了一個過路的人,朝靳飛鸞走近一步,碎光閃爍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比任何星星都亮:“我跟你一起去買。”
靳飛鸞被那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瞬間覺得自己被擊中了,差點就真的紈絝上身去牽小魔頭的手了。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咳咳……好啊,走吧。”
靳飛鸞掩飾性地咳了兩聲,被阮宛聽到,一下想到這人只是個修仙門派的弟子,算起來,若沒有飛升神界成功的話,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應該比他更容易生病著涼。
他看了眼靳飛鸞身上單薄的玄色衣衫,有些猶豫地揪著披風帶子,問:“你要不要我把披風脫給你?我聽你咳嗽了,當心待會兒感冒。”
靳飛鸞:“……”
再次嘗了一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兒,真是酸爽。
他一把按住阮宛的手,眼角抽搐:“不用了!別小瞧我!你自己穿好!別讓別人的眼睛佔便宜了!他們都不懷好意!”
阮宛:“???神經病。”
神經病個屁!靳飛鸞冷嗤一聲,回想著這一路走過來,明明都裹得這樣嚴實了,路過的人裡,還是十個有九個的眼神都在那張瑩白漂亮的臉上停留過不少時間,剩下的一個被他擋住了。
他不爽地哼哼,伸手將披風的帽子撩起來給阮宛戴上了,寬松的帽兜瞬間遮住了大半光潔的額頭,甚至連那雙碎星似的眸子都擋住了不少,令他頗為滿意。
阮宛:“……”
這些小世界裡的人,除了容越,其他的大概多少都有些毛病吧,他想,這些奇怪的舉動就不用多計較了。
他把帽兜往上扒拉了一點,跟在靳飛鸞後面,朝蒸糖糕的鋪子走,沒走兩步就被靳飛鸞扯著手肘拉到前面去,鐵箍似的手臂環在他的肩膀上,驟然就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隔開了,撞都撞不動。
“幹什麽?”阮宛蹙眉看過去。
“你不覺得擠嗎?會被撞到。”
“這種地方,擠才正常吧。”
道路就這麽寬,誰都可以走,要是連擠一擠都忍受不了的話,還不如早一點回房間。
他看見靳飛鸞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悅,估摸著這個人是仙門大少爺當久了,受不了這些,就扯了扯對方的衣袖:“要不你先回去,我再逛逛。”
“……你有錢嗎!”
“……逛逛又不需要錢,我就純逛。”
“……”
走到店鋪門口,靳飛鸞陰著臉,氣急敗壞地甩了一顆碎銀給蒸糖糕的店家,語氣不善:“來一塊兒。”
“好嘞!給您介紹一下啊,我們這兒有果子糕、鮮花糕……什麽味道的都有,公子要哪一種呀?”
靳飛鸞余光從阮宛殷紅水潤的唇瓣上掃過,鬼使神差地立刻作出決定:“玫瑰吧,要玫瑰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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