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將軍恕罪……”徐應親自捧著小碗跑過來。
阮宛抬眼,一看那碗中黑綠黑綠的湯汁,就一陣反胃,還沒完全止住的眼淚又淌了出來,死命往容越懷裡鑽:“我不喝……”
但心臟的抽痛卻由不得他,疼得他立刻倒吸一股涼氣,身子軟下來,臉色也更是煞白。
容越沉了臉,接過碗,揚了揚下巴冷聲道:“都下去。”
“是。”
待到下人們都退下之後,他試了湯藥的熱度,溫的,正好能入口,再過會兒就涼了,便不顧阮宛的反抗,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將藥汁強勢地給他灌了進去。
“唔——!”
軍中時常有重傷的將士,即使昏迷著也緊繃身體,嘴巴都撬不開,喂藥艱難,容越經歷多了,便學會了這套手法,乾淨利落,讓人掙扎無門,連一滴藥也不會浪費。
更何況是阮宛這種力氣還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小家夥。
可喂完之後,這小家夥的反應卻比任何人都大,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聲嘶力竭,像是要將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淚珠子一顆顆地掉,軟在他懷裡,不停地打顫。
容越不敢放手,摟緊了人,心情卻隨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越來越差,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陰翳得可怕,不斷給阮宛順氣,直至那咳嗽聲漸漸弱下來。
“沒事了,喝了藥就不會疼了。”
他的安慰對於阮宛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完全起反作用。
阮宛氣得不行,被捏的地方隱隱作痛,精神都已經被折磨得不清醒了,抽泣著低喃:“你怎麽這麽凶?他才不會這樣對我……”
容越頓時陰沉了臉色。
“他”是誰?
都虛弱得這麽迷糊了,居然還能想著別人?
容越一時間分辨不出心裡是種什麽樣的滋味兒,一顆心像是落進水裡被熬煮著,想要發作,又不知道該朝著什麽方向發作。
他眯起眼睛,下定決心要查一查小皇帝身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但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他就又覺得怔然——他並沒有要奪位的打算,那這種調查又是為了什麽?
容越垂眸瞧著脆弱得一捏就死的小人兒,心情複雜。
這時候,屏風外小心翼翼地彎腰進來一個將軍府家仆,低眉順眼地跪在地上:“稟將軍,小公子聽說了陛下親臨,正等在屋外,想要給陛下請安。”
容越眉頭一挑,鼻子裡嗤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容軒?他還小,沒這個必要,陛下今日身體不適,你且讓他退下,改日再請吧。”
“是……”
“等等。”阮宛急促地喘了喘。
小孩子?
那應該就是攝政王收養的那個義子了,也是系統給他定下的要殺害的一個目標。
他趴在容越胸口,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指尖輕顫,低聲道:“來都來了,請個安用不了多久的,讓他進來吧,朕想見見。”
作者有話說:
軟軟——新一代純欲代言人~
第20章 陛下萬安(五)
阮宛一句話說完後沒敢去看容越的眼睛,屋外就站著那個他需要殺掉的孩子,還是容越的義子,他心情複雜,一時半會兒難以面對,卻又想逼著自己面對,見面就是一個迫不得已的方法。
頭頂上半晌都沒有聲音,他心裡一疼,攥著容越衣衫的手指無力地松了些,才聽見一道淡淡的應允聲:“讓他進來。”
阮宛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注意力就被屏風跟前的腳步吸引過去。
一雙繡著雲紋的黑靴出現在視線裡,來者是容軒,阮宛事先了解過,這少年約莫十四五歲,是容家一個遠方分支的小孩,他的父親是容越軍裡的人,戰場上為容越擋過一箭,死了之後,容軒便被老夫人接到將軍府,讓容越收為義子。
可面前這十四五歲的少年,怎麽看著跟他一般高?明明他都已經十八了!
不公平。
阮宛撇著嘴,看向那早熟孩子的眼神裡帶著一些明顯的怨氣,把容軒看得一愣,以為是自己衝撞到了這廢得不能再廢的小皇帝,沉吟一秒,沉穩地跪下磕頭:“容軒見過陛下,給陛下請安。”
聲音倒是還帶著少年人的清脆,阮宛一想到自己以後可能會乾的糟心事兒,就有點愧疚,輕輕抬手讓他起來,低聲問:“你就是攝政王的義子?平日在府裡都做些什麽呢?念書嗎?”
阮宛的嗓音似乎天然就帶著一股軟乎乎的柔意,這會兒刻意又放輕,像是羽毛落在掌心裡,簡直給人一種隨隨便便就能拿捏他的錯覺。
或者,也不是錯覺。
容越一聲不吭,眸色沉沉地低垂著,目光落在那隻細白的手上,看了一會兒又移開,想著那聲無意識間說出口的“他才不會這樣對我”,心裡的戾氣愈發濃重,連面前名義上的兒子也開始看著不順眼起來。
容軒當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麽,面色恭敬地回話:“每日在去私塾念書,也會去練兵場習武。”
文武雙全啊,不錯,阮宛微微點頭。
而且人家才十四五歲,就這麽勤奮了,換成他十四歲的時候,還在因為不願意寫作業而每天趴在他爸膝蓋上撒嬌,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但阮宛想想又覺得有些遺憾,這麽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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