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兒明明身量很瘦,為什麽卻讓他覺得好像一隻小乳豬哦?軟嫩軟嫩的。
容越失神地蹙眉看著他,對方卻被主任突然的怒吼嚇得一激靈,本要看向他的視線也瞬間轉了個彎兒,直直落在主任身上,跟受驚的小動物似的。
容越松開手,有些不爽地輕“嘖”了一聲。
主任像是會錯了意,以為這過於松懈散漫和跳脫的校風在客人面前出了醜,偏偏面前又正好是個他認識的學生,成績一般還到處都玩得轉,是不務正業的典范,頓時就更怒火中燒了。
“阮宛!你瞎跑什麽!學校是你們追逐打鬧的地方嗎?還有,不是通知了今天所有學生都必須穿校服嗎,你這穿的是什麽?搞特殊?”
“譚老師好!譚老師對不起!我這是跟班長一起把他們晚會的衣服抱到後台去呢,”名叫阮宛的小乳豬……小同學眸光晶亮地解釋,還搖了搖手裡塞滿衣服的紙箱,“還有好多需要搬的,而且我校服剛剛被灑了滿身可樂,都變成黑的了,我等會兒……”
碎碎念的少年音仿佛趕時間,語速飛快,容越看著主任皺得越來越深的眉頭,偏過頭隱晦地勾起嘴角。
“你這說得都是些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的,實在是太浮躁了!”
小同學身後的另一個同學看了眼手表,表情有些著急,仗著主任不認識自己,推搡著阮宛就要跑:“主任我們來不及了!別人還等著衣服彩排呐,先走了啊,拜拜!”
“啊主任再見!”
兩人拔腿就衝,在年級主任顫抖指責的手指方向上越跑越遠,直至淹沒在奪目的日光之下。
但驚鴻一瞥的鮮活模樣卻牢牢印在了容越的腦中,把他對夏日最深刻的記憶定格在那一幕畫面裡。
金色的太陽、鬱鬱蔥蔥的香樟、穿白T恤的漂亮少年,眼睛裡像淬滿了碎鑽,每一根飛揚起來的發絲都閃著光,毫無章法地闖進他的生命裡。
至於他後來在禮堂看到的阮宛,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坐在後排,在一陣或激昂、或嚴肅、或詼諧的講話聲中,歪著腦袋舒服地酣睡,似乎開辟出了一團獨屬於他自己的靜謐空間,讓容越每每望過去時,心裡的某處地方都不由自主地放軟。
他本以為這次的遇見只是人生中一次美妙的經歷,過了就過了,卻沒想到後頸兒還來得挺大,當天晚上就在夢裡又見到了。
具體夢到的是什麽已經想不清楚了,但醒來後心臟的激烈狂跳和那個人的模樣卻無比清晰。
去公司前,他鬼使神差地又開車去了那所學校,校門口熙熙攘攘,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但他沒看到想要看的人。
坐在車裡,容越自嘲地取笑自己這番沒頭沒腦也沒意義的行為,都二十多歲了,還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什麽理性和謀劃都拋在了腦後,開著車就跑到人家學校來了。
就算見到了,說什麽呢?
同學你好,昨天第一次見你,對你一見鍾情了,你能跟我在一起嗎?
瘋了吧!?
別人怕不是會覺得他是個變態哦?
況且人家小孩兒肯定還沒成年,高中生,十六七歲的年紀,雖說他也沒大多少吧,但總歸覺得奇怪,而且貿然地去認識,還可能影響人家學習。
容越蹙眉給了自己兩巴掌,想要把他自己給打清醒似的,隨後又靠在椅背上抽了幾根煙,看了眼學校大門,緩緩驅車離開。
他思慮了一周,沒想放棄,心裡那股勁兒也不容許他放棄。
容越給自己定了個期限,等阮宛高中畢業十八歲了,就去到他面前,由淺到深正式接觸,然後用盡渾身解數,讓他乖乖就范!
至於這兩年,就讓他正常快樂地度過這段高中歲月吧。
在這個城市裡,他離得遠遠的,站在阮宛看不見的背後陰影裡,看著那個慢慢長大的人,維持著這場他計劃之中的隱晦暗戀。
他也的確這樣過來了,兩年的滋味兒又酸又甜又難熬,容越心裡那顆青澀的種子卻在日積月累的醞釀與培育中,慢慢長成了參天大樹,成了潛意識,成了本能,成了習慣。
而另一個人對此一無所知。
在他的設想裡,他以後也不會讓這個人知道這兩年的隱秘,可那一場災難,卻根本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
容越至今都不願意去回想趕到醫院時,在重症病房玻璃外看到的場景,那些身體報告上的數據讓他的大腦尖銳地痛起來。
明明他們就要正式地遇見了,但那個鮮活的身影,卻在這時候被死神的鎖鏈纏緊,失去生機……
容越渾身一顫,記憶驀地中斷,意識回到現實來,死死地盯著凳子上那人,盯了好一會兒,心裡的恐慌才堪堪被壓下去。
阮宛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還坐在那裡念念有詞:“這麽說你看過我高中時候的傻樣嘍?救命那會兒也太傻了,而且個子還不高,我這兩年長了一些,你是怎麽——”
水聲驟然停住,容越大概開始擦身體穿衣服了。
阮宛咽了咽唾沫,努力不去聯想那些顏色畫面,裝作不在意地繼續嘰嘰喳喳:“你是怎麽喜歡我的啊?小世界裡那些主角都是你的靈魂碎片,所以他們產生的感情都是因為你的原因嗎……”
熱氣騰騰的身體在他面前半蹲下來,繚繞的水霧輕輕柔柔地沾染到他身上,容越極強的存在感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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