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銳刻意放慢走路的速度來配合余朝暉的略顯遲緩的腳步:“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我們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坐車…”
看病這種事,本來就拖延不得。
如果不是因為還要買票,還要準備一些過去那邊的東西、晚上坐車不好休息,不然孟銳都想晚上直接走了。
孟銳隨手攔下了一輛出租,又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余朝暉上車。坐穩以後熟練報了一個酒店的名字。
在前面登記時,比起孟銳和前台交談的聲音,在余朝暉的耳邊最清晰的…居然只是牆壁鍾表裡滴答滴答的聲音。
坐電梯時,余朝暉看不到。但可以明顯感知到了應該不只有他們,還有一些其他人。
他還聞到了明顯的香水味,還有手機震動的聲音。對於余朝暉來說,其他人都是陌生的,未知的,只有孟銳是熟悉的,他當然只能如藤蔓般盡可能靠著孟銳。
余朝暉以前沒有瞎過,從來不知道原來在失去視覺之後,周圍的一丁點風吹草動被無限放大會是這個樣子。
余朝暉先是感覺到好幾聲的滴,像是在刷卡之類的。接著是腳下的地面動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下意識更靠近了孟銳一點。
“朝暉,沒事的,你挽著我就行。”孟銳拿另外一隻手輕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我們現在在電梯裡,剛啟動會有一點不適,現在好一點了?”
“沒事的,沒事的。”
孟銳就像是在哄一個小孩那樣小聲和余朝暉講著話,手臂緊緊將余朝暉攬在懷裡,給予他最大的安慰。
當時可能還不覺得,等從電梯裡出來後,余朝暉越想越覺得太丟人了。
但這並不是他矯情,過往他依賴於眼睛,在沒有眼睛後,自然就沒有方向了。
“朝暉?”孟銳引導著他一點點走進房間,又扶著他坐在沙發上。剛轉身,手臂被孟銳拉著。
他一言不發,但意圖很明顯。
“別怕,朝暉,我只是去幫你拿拖鞋。”孟銳解釋著自己的行為,“不會離開的。”
“哦……”
余朝暉看不到酒店房間的布局,他能感覺到的就是酒店的沙發很柔軟,空氣裡不知道噴灑了什麽,聞起來很香。以及…床很大。
孟銳仿佛是看穿余朝暉的不安全感,一整天的飯都是叫人送的,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余朝暉身邊,這也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的焦慮。
他久違的話多了許多,兩個人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包括之前一直都傳得沸沸揚揚的2012年世界末日之類的傳聞,實際上並沒有末日,他們還不是到了2013年。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記得你回來挺早的。”余朝暉想了想,“我忘了哪天,反正感覺很早就回來了。我記得跨年那一年,好多人都沒睡…”
“恩。”孟銳輕輕開口,“我也沒睡。”
雖然孟銳打心底裡並不怎麽相信末日的謠言,但是恐慌這種東西是無法控制的,越是去想越害怕,再加上,那一年也罕見地發生了兩次日食。
所以孟銳很早就回了臨嘉,第二次日食的時候他和余朝暉在一起,不過一個人在樓上,一個在樓下而已。
“那時候你好像還給我送了禮物來著?我當時也沒跟你多說兩句話。”余朝暉想起來有些愧疚,“我…”
“我早就忘了。”孟銳一點都不在意,“再說了,你又不是有意的。”
余朝暉沉默了,他就是有意的。
因為不怎麽會講話,也不喜歡和人交流,才會乾脆專心做自己的事情,這樣其他人就會自覺離開。
“………”
睡覺前,孟銳還給細心地給余朝暉眼周的傷口塗了藥,又耐心哄著他睡了過去。在睡著之前余朝暉迷迷糊糊地想著:
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余朝暉始終都沒得到。不僅沒有得到答案,甚至在接下來的旅途中,這個問題不止一次盤旋在余朝暉心頭。
為什麽這個在余朝暉看來和他關系不怎麽樣的人,會主動帶著他去大醫院看病,為什麽一路上對他那麽照顧,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他為自己忙前忙後,哪怕余朝暉看不到收據,但光聽醫生報出的那麽多檢查項目,也感覺到收費肯定不便宜。
“沒事的…”
孟銳輕拍他的手背,知道他現在本來就沒什麽安全感,在陌生的城市會更害怕,因此連交費時都還要帶著他一起。
兩個人宛如連體嬰一般去哪裡都黏在一起。一路上余朝暉感覺有不少人新奇地打量他們,這種視線沒什麽惡意,單純就是好奇。
“朝暉,別擔心。”在排隊等著繳費的孟銳第五次回答余朝暉同一個問題,“沒有,你身上沒有哪裡有髒東西,臉上也沒有,頭髮也沒有亂…乖。”
孟銳說的是臨嘉的方言,在外地,其他人聽不太懂。余朝暉也用方言回著,“真的?那後背呢,你再看看…”
這已經不是余朝暉說的第一次了,但是孟銳還是不厭其煩的任由余朝暉轉身,又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有。”
余朝暉身上穿的還是他後面給他買的新衣服,而他的衣服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套,過去十幾年裡次數最多的就是校服。
孟銳給他挑的寬松純色t恤和同樣版型寬松的牛仔短褲,露出小半截白皙的小腿,清爽,乾淨,少年感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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