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孩父母還是執意幫他辦了出院手續,根據醫囑買了藥,又開車,親自送宋岫和霍野回了家。
是棟頗有年頭的老樓。
最開始,盛睿和林一喬都住在這兒,高中時,盛家賣掉舊房,搬去了市中心,兩人沒法再一塊上學放學,好在仍是同班同桌。
十五歲,林一喬父母離婚後,法院將他判給了媽媽,但其實無論是誰,都不想帶上他這個拖油瓶,紛紛各自奔赴新生活,隻給他留下個能住的地方,以及最基礎最基礎的學費和生活費。
初三,包括整個高中,林一喬皆是自己度過,家長會,更是從來沒人參加,所以每次被邀請去盛家做客,就是林一喬最開心的時候。
原主對盛睿的喜歡,多多少少也摻雜著些對美滿家庭的向往。
然而,林一喬明白,像自己這樣的人喜歡盛睿,倘若盛睿答應了,很可能會毀掉那個曾經給過他無數溫暖的“家”。
高中畢業到大學、到退學、再到工作,從發覺自己的“妄念”起,林一喬便小心忍耐,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盛睿認回親生父母,直到聽說原本盛家少爺的聯姻對象也是男性。
轉機——或者說幸運來得太快太突然,如同柳暗花明絕處逢生,難得地,林一喬鼓足勇氣,想放手為自己搏一次。
他成功了。
卻也在短短一年後迎來了“幸運”的終結。
故地重遊,宋岫腦中閃過許多原主的回憶,他非常能理解林一喬選擇這裡藏起自己療傷的理由,不過對此時的宋岫來說,他只是單純需要一個地方落腳。
小區老舊,整體觀感卻乾淨,宋岫用磁扣鑰匙刷開單元門,向外拉了拉,示意霍野先進,“新裝的,以前都沒有這東西。”
隨便拽下就開,最方便小孩四處串門。
盛家搬走的時候,霍野年紀還小,但他記性好,印象其實很深,到了樓梯前,霍野卻停住腳,沒繼續往上走。
被擋住去路的宋岫好脾氣問:“怎麽了?”
霍野回身,瞥了眼青年綁著繃帶的腳踝,“我記得你家住六樓。”
宋岫驚訝,“原來你還記得,那我剛剛……”說到一半,又反應過來,笑,“謝謝你沒拆穿。”
——不願再麻煩男孩父母,家裡也沒收拾,深諳社交規則的宋岫便撒了個小謊,說自己住一樓,出入很方便。
霍野:“我知道你是怕他們過意不去。”自己十八歲,又不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小孩子。
手裡還拎著藥袋和昨天買的水杯,他屈膝半蹲,用行動示意青年上來。
少年人的脊背足夠結實,瞧著卻略顯單薄,宋岫沒動,隻抬手在上面拍了下,“放心,我自己能行。”
“這不是有扶手嗎?萬一把你壓彎了腰,以後不長個兒了怎麽辦?”
4404:……一米八了,還要長嗎。
您老是否對人類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有所誤會?
宋岫想了想上一世,篤定,【怎麽也能再長個八厘米吧。】誰叫某人是經得起鏡頭考驗的天生衣架子。
被他拍拍的少年卻沒起身,一如既往的固執。
無奈,宋岫隻得伸出胳膊,搭住對方肩膀,“你扶著我,總可以了吧?”
再怎麽瘦,骨頭的重量總不會憑空消失,又沉又硌得慌,欺負小孩的事兒他才不乾。
一步一挪,六層樓,兩人足足走了快十分鍾。
開門前,宋岫特意打了個預防針,“前陣子狀態比較差,家裡可能有點亂。”
其實並不算很亂。
跟著青年進屋後,霍野四下掃了眼,想,但窗簾都拉著,加上客廳面積小,擠擠挨挨擺著沙發茶幾電視,便顯得逼仄且陰沉。
他以前沒來過林一喬的家。
對方是盛睿的朋友,又和自己差了六七歲,或許對工作後的大人來講,六七歲不算什麽,可在學生時代,六七歲等於隔了一個初中加一個高中。
很少有高中生會帶小學生一起玩,哪怕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
更何況他還不是親的。
抱錯真相被揭開時,霍野大概是兩家最鎮定的那個,甚至有種“本該如此”的塵埃落定感。
“拖鞋,刷過的,”彎腰在櫃子裡翻了翻,宋岫遞給霍野一雙,道,“廚房有凳子,幫我拿一個?”
他扭到的左腳雖然也穿了鞋,卻僅僅是做個樣子,一點都不敢用力,穿鞋脫鞋都要坐著來。
霍野點點頭。
辭了工作退了公寓,返鄉時,除開電腦和衣服,原主什麽都沒有帶,包括盛睿曾經送過他的東西,全部寄了回去,物歸原主算是了斷。
宋岫上輩子扮演對方,亦遵循了原著的做法,所以並不怕霍野撞見和盛睿有關的物件。
更何況自己這具身體和盛睿的糾葛本就繞不開。
坦坦蕩蕩,反而是比回避更好的處理方式。
“窗簾拉開吧,”坐在少年搬過來的椅子上換鞋,宋岫自然道,“有點暗。”
嘩——嘩——
老式的滑軌窗簾,開開合合,響動遮都遮不住,但也就是這聲音,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八九點鍾的陽光照進來,不會曬,又瞬間把屋子照得亮堂堂。
剛結婚的日子,原主的父母約莫和這世上的許多夫妻一樣,甜蜜過,恩愛過,家具電器裝修,皆是當年的好東西,只是被歲月斑駁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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