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沒敢張嘴。
要知道,兔子也會叫, 尤其在心滿意足時, 喉嚨裡常常發出類似貓咪的咕嚕咕嚕, 聽著實在太丟臉了些。
然而, 這番表現落進霍野眼裡, 幾乎與默認無異,沒來由地,他心裡生出點不痛快, 輕輕道了句, “小沒良心的。”
光明正大走神便算了, 自己養了對方半個月,好吃好喝、靈藥仙植地供著, 竟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未換來。
“罷了。”敏銳感知到那一小團溫熱隨著他的“責備”愈發緊繃,霍野微微蹙眉,心底無聲歎了口氣。
傳聞兔子的膽子僅有針尖大, 些許風吹草動就能將其嚇破,萬一真出現什麽意外, 豈非得不償失。
誰料,正當霍野拂袖收手、準備放開宋岫的一瞬,那條被他好奇抻開的短尾巴,突然極快勾住他食指,一圈兩圈,纏成個圓滾滾軟乎乎的棉花團。
霍野:……
活了幾百年,他竟是第一次在一隻白兔身上,體會到欲拒還迎的意思。
隱約從對方的狀態裡察覺出什麽,試探般,霍野又捏著那棉花團揉搓幾下,果不其然,白兔比尋常同類更短的耳朵抖了抖,顫巍巍並緊。
“離我遠些。”暗罵自己不爭氣,宋岫努力平複吐息,試圖把尾巴松開點。
霍野挑眉,順勢一撈,便將白兔攏進掌心,“理由。”
倘若此刻是人形,宋岫大概早已從頭紅到了腳,他太熟悉對方,根本無法控制身體本能的反應。
“你沒養過兔子嗎?”
咬著牙,宋岫氣呼呼,“下流。”
這般羞惱交加的控訴,讓霍野罕見怔愣兩息,抓準機會,踩住他掌心的四隻小爪子猛地一蹬,流星般起跳,穩穩彈落在地。
毛絨絨的小短腿早已軟得像面條,宋岫卻仍迅速消失在花草間,甚至用上了遮掩氣息的法決。
五分鍾後。
4404盯著垂頭在暖泉邊打理自己的宿主,試探道:【剛剛……】
五個半世界下來,它頭一次被丟進如此短暫的小黑屋,多少有點不適應。
宋岫也一樣。
重新將自己的尾巴團好藏起,他耷拉著耳朵,有氣無力。
記起兔類在某方面“迅速頻繁”的特性,4404識趣地沒再追問。
整個明月峰都是霍野的地盤,宋岫非常清楚,小十二被屏蔽之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逃不過前者的神識。
一想到自己僅僅是被對方摸了兩下尾巴,就沒出息地起了旁的心思,險些抱著霍野的手指蹭來蹭去,最後還鴕鳥一樣,掩耳盜鈴,急匆匆藏進花叢解決問題,宋岫立刻覺得再沒臉見人。
當年他做兔子時,可是十分清心寡欲,專注修煉,怎麽現在倒越活越回去。
都怪霍野。
啪地將暖泉拍開朵朵水花,宋岫嘀咕,若非前幾世的對方讓自己食髓知味,自己哪會定力大減,鬧出此等尷尬的糗事。
……況且眼下的他只是靈寵。
思及此,所有的曖昧旖旎,皆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畢竟,以宋岫目前的身體狀況,即使有系統道具吊著命,最少也要一年才能修成元嬰,重塑人形。
霍野卻不理解宋岫的煩悶。
在他看來,對方僅剩月余的壽數,除開活著,其余瑣事,統統沒必要在意。
偏偏,一天、兩天……神識屢次掃到白兔無精打采的霍野,心緒很難再像以往那般古井無波,更無法冷著臉催促對方修煉。
放任白兔接連躲避自己幾日,他終是主動於暖泉邊俯身。
“出來,”確定對方就躲在堆積著落花的荷葉中,個子又高了些的少年伸手,“今日我需去一回論劍峰。”
水火難侵的布料滑落,遮住霍野的大半皮膚,這一次他的動作顯然極有分寸,充滿彬彬有禮的克制。
簌簌。
花葉顫動,探出雙軟乎乎的耳朵,“嗯。”
宋岫愛乾淨,耳朵外側的絨毛雪白順滑,內側也被洗得格外乾淨,透著股淡淡的粉,霍野余光掃過,不由又想捏上一捏。
但他很快克制住了這種衝動。
“師兄喚你一起,讓青雲門的弟子認認臉,”神色自若,霍野邀請,“免得哪日偷溜下山,被人捉去烤了吃。”
4404利索拆台,【他撒謊。】
兩位徒弟的恩怨尚未解決,衝和可沒這閑情逸致,明明就是某人想找個借口,帶宿主散心解悶。
至於宋岫的羞恥感,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經過幾十個時辰的冷卻,他已然調整好心態,虛虛扒住霍野的衣袖,三下兩下跳上對方的肩。
這反倒讓霍野有些意外。
仿佛自己又變成了對白兔而言、和其余修士無甚區別的人。
隆冬未過,離開依仗靈石運轉的法陣,明月峰外照舊大雪紛飛,身著淡青道袍的弟子來來往往,偶有禦劍飛行者,亦會在臨近山腳時,降落步行。
左手執傘,改換裝束的少年老祖拾級而下,狀似隨意地、將一塊火紅暖玉塞給兀自埋進大氅風毛中的白兔,忽道:“你來過青雲門?”
努力運轉靈力禦寒的宋岫:……
雖說他本就沒打算隱瞞,可對方的腦子未免轉得太快。
“修真界第一大派,你卻毫無欣賞探究的興致,”解釋般,霍野張口,“因為花容,那個狐狸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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