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風屍體上的傷口,又確是狐狸撕咬所致,血肉模糊。
處在妖魔聯手攻打各大仙門的檔口,穩定軍心最為緊要,白羽理解柏長舒的選擇,心底卻總念著點同門的情分。
他相信大師兄一定有所留手,否則花容絕沒機會脫身,這話容易招來非議,如今殿內僅有彼此,白羽才敢展露些許。
令他意外的是,柏長舒居然直接道:“把人都叫回來。”
白羽驚訝。
執法長老怒氣衝衝,早派了大批弟子去追花容,活要見狐,死要見屍,柏長舒這樣公開和對方唱反調,恐怕會引來許多同門遷怒。
親疏有別,他確實希望查清真相,但又不希望柏長舒首當其衝、因此受牽連。
至少要等師尊回來。
“是師尊的意思,”一眼瞧出白羽的擔憂,柏長舒解釋,“妖魔兩族的老祖隕落,師尊叫我率弟子趕往萬獸宗支援,清繳余孽。”
萬獸宗,顧名思義,其下門人最擅長培育馴服靈寵,無奈,鶴也好,虎也罷,乃至招福氣的錦鯉,未開化的靈寵終究是長壽些凶猛些的尋常動物,資質有限,漸漸便有弟子把主意打到妖族身上。
新仇疊舊怨,位於交界邊緣的萬獸宗自然損傷慘重。
上輩子,柏長舒也曾經歷過這一遭,彼時他還疑惑,誰能一夜化解人修危機,後來才得知是自己的師叔。
霍野。
在此之前,柏長舒從沒聽過這個名字,據說對方常年避世修煉,遠離修真界的紛擾鬥爭,若非師尊親自去請,縱是人修慘敗,這位師叔也未必會出山。
因得被血祭城池引來的天譴誤傷,正式見面時,柏長舒隻瞧見了一個跟在師尊身後的病弱少年。
路過他時,那少年饒有興趣地盯住自己佩劍,道:“妖火鑄就?”
“有趣。”
“上頭竟沒丁點怨念。”
柏長舒如遭雷擊。
他這一生,切實與妖扯上的關系,唯有花容。
按師尊所言,一柄與主人心意相通的好劍,往往要從煉氣期開始挑選材料,隨著主人修為的精進,一點點打磨鍛造,彼此間的默契變作朋友、家人、乃至道侶,如臂指使,直至元嬰方可大成。
偏偏柏長舒選擇的最後一塊材料太過特殊。
萬年寒鐵。
他於鑄劍池閉關七七四十九日,卻始終毫無進展,元嬰雷劫在即,若缺了“本命法器”,必然九死一生。
柏長舒原本打算破釜沉舟,引九天神雷做爐火殊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但那夜,白羽找到了他。
對方拿來一株熾陽草,成色極佳,傳聞能融化任何陰寒,嘗試過各種辦法的柏長舒明知沒有效用,依舊為小師弟“將幸運送給你”的安慰軟了心腸。
天幕低垂,他們並肩在青雲門最高的峰頂,看了整晚的星星。
當時的柏長舒也沒料到,隔天自己不忍辜負小師弟,隨手將熾陽草丟進鑄劍池時,那塊頑固至極的萬年寒鐵、竟真開始如蜜糖般融化。
十日後,柏長舒持劍出關。
劍身柔韌明亮,靜似秋泓。
故得名若水。
趕來賀喜湊熱鬧的同門烏泱泱圍了一片,柏長舒眼中卻只看得見自己的小師弟,快步上前,緊緊擁住對方。
春風得意。
周遭是一聲聲嘻嘻哈哈的善意調侃。
柏長舒沒能發現那個角落裡唇色慘淡的影子。
經過此事,白羽“天道寵兒”的名聲更甚,柏長舒亦未曾想過,恰巧趕在自己渡劫前“服軟”的萬年寒鐵,還有“幸運”之外的其他可能。
……直到許多時日後的某個早晨,他聽到霍野的詢問。
催生妖火,需燃燒內丹,典籍記載,常有妖族被這痛苦折磨得墮入魔道,乃至自爆赴死,求個痛快。
一想到自己曾用若水刺穿花容的胸口,柏長舒的手就止不住發顫。
駐靈殿內,魂燈破碎。
他早已沒機會挽回。
師尊的歎息更是讓柏長舒失魂落魄,“同門二十七年,數千個日夜,你認為花容是個怎樣的人?”
因為柏長舒無法否認,在花容將自己和白羽相提並論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雲泥之別,怎配同日而語?
可腦內又有個聲音告訴他,烈火中,紅尾狐妖盈盈望向自己的雙眸,真好看。
好看到讓柏長舒為之心顫。
那般濃鬱熾烈的感情,是他生平僅見。
“師兄?師兄?”發覺柏長舒隱隱出神,白羽扯了扯對方的衣袖,“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動身。”
柏長舒卻沒應。
無意識摩挲若水的劍柄,他搖搖頭,下定決心,“……我得先去把花容找回來。”
數千裡外。
費力燃起篝火的山洞裡,宋岫倏地打了個顫兒。
緊接著,一隻少年人的手就拎起他的後頸,熟門熟路將他揣回胸前。
“爪子要燒著了,”十分懷疑某個圓滾滾的團子會一骨碌滾進火堆,霍野淡淡,“老實些,我暫時不想吃烤兔子。”
第154章
體型差甚大, 宋岫掙扎著從攏緊的衣襟中探出小腦袋,“你!”想把他憋死?
“別亂動,”精準捏住那兩隻晃來晃去的小耳朵, 少年眉心微蹙,一副西子捧心的虛弱樣,“胸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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