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的修為超過師兄,還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難免會引來非議,愈發顯得花容之前二十年的“努力”,像找借口偷懶耍滑的空談。
再加上白羽得天道眷顧,運勢強盛,隨便闖進的秘境,便是大能遺府;普普通通趕路,亦有靈藥可采。
最離譜的是,這種運勢,似乎與壓榨掠奪無關,一起出任務的同門,竟也總能化險為夷遇難呈祥,收獲滿滿。
久而久之,擁護白羽的修士越來越多,至於花容,懷揣內丹,常常引來凶獸覬覦,一個秘境走下來,除開傷口,兩手空空乃是常態。
兩相對比,花容漸漸和聲名鵲起的白羽一道兒,成了整個修真界的笑談。
他其實沒有很在意。
柏長舒待自己雖沒有以往親近,卻溫厚依舊,掌教師尊性子直,爽快乾脆地道,“收你為徒時,我就知你天份”。
……那大概是對他毫無指望的意思。
類似的境況,花容當小狐狸時經歷太多,已然習慣,他甚至有些慶幸,人類不會無緣無故撕開自己的脖子。
可外力偏要把他推進深淵。
小說後半段,妖修與魔修勾結,引得正道大亂,恰逢此時,花容於秘境中遭受重傷,被迫露出原型。
一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嚇壞了在場所有人。
——並非畏懼,而是“師門混進妖物”“我竟和妖物稱兄道弟”的後怕。
那一日,青雲門護山大陣運轉出錯,險些被妖魔鑽了空子,最可能通風報信的花容,亦被剝下道服關進地牢。
夜半,有人破禁而來。
卻並非他期待的柏長舒。
月色皎潔,曾被花容數次拒絕的執法長老首徒言辭懇切,說只要自己肯點頭,他便一定帶自己走。
傷重的狐狸非常感激,仰頭朝對方笑了笑,依然沒有同意。
因為他沒做錯任何事。
逃了,就是認罪,自己不能給柏長舒和師尊抹黑。
誰料,下一秒,名喚楚風的同門居然像換了個人,面色沉沉,屈膝,居高臨下地打量他,狠狠扯過他的尾巴,一拽。
“聽說狐妖最適合拿來當爐鼎。”
“偏你愛清高。”
“嗯?”
“真以為混進青雲門幾十年,便有人把你當同類?”
惡心。
反胃。
那隻手即將碰到自己衣領的刹那,花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再回過神,漆黑壓抑的地牢裡,僅剩腳邊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間,冰冷的劍刃搭在他頸側。
花容垂眸。
是柏長舒的“若水”。
掌教急於出關尋人,青雲門自然由大師兄管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圍住他,眼底卻唯有憎恨。
“楚風想強迫我做苟且之事,”雪白裡衣綻開朵朵紅梅,花容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解釋,“所以……”
回答他的是譏誚的反駁與不堪入耳的嘲笑。
“胡說八道!楚師兄向來為人正派!”
“對這妖物更是情深義重。”
“要我說,定是他使法子勾了楚師兄的魂,否則誰會日日圍著掃把星轉?”
“狐狸精,還能用什麽法子?”
“呸呸呸,不知廉恥。”
抬手壓下周圍的嘈雜,柏長舒皺眉,望向他,一字一頓,“戕害同門,是死罪。”
花容忽然感到了無趣味。
於是他笑,“那我便該任他施為?”
柏長舒:“你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比如脫離險境後,找他找白羽求助,而不是將人殺了泄憤。
“倘若……”眼尾又酸又澀地泛紅,頭一次,狐狸揚起一張漂亮的小臉,吐氣如蘭,展露絲絲縷縷惑人的媚態,“倘若昨晚被楚風壓在身下的是小師弟,師兄你還會這樣說嗎?”
柏長舒想都沒想,“阿羽怎會……”
平心而論,花容很少笑,明明有著最鮮豔的皮毛,偏像角落裡陰沉的蘑菇,唯獨這回,他好似瘋癲,笑得暢快。
柏長舒劍下留情,未曾徹底刺穿花容心脈。
可“若水”貫入血肉的那一刻,他還是冷極了,飛蛾撲火般燃燒內丹,以求融化凍僵骨髓的寒冰。
那火至烈至美,見者紛紛退避三尺。
卻隻存在了短短幾刻。
畢竟支撐它的柴禾,僅是一顆未經雷劫淬煉的內丹,沒有金光,亦稱不上堅韌,灰撲撲地瀕臨破碎。
朔風凜凜,人間最大的一場落雪將紅狐掩埋。
宋岫接手任務時,正值白羽被帶回青雲門,往後種種橋段,皆是他親身出演,自然對細節印象頗深。
篩子似的接連打了幾個哆嗦,他本能想卷起尾巴、蓋在身上取暖,尾巴偏不聽使喚。
小十二驚訝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你你你!】
【你怎麽成了兔子?】
宋岫:……
秉承著某種不詳的預感,他艱難舉起前爪,瞥見一條毛色雪白的小短腿。
【好久沒看到你這個樣子,】火速變成一團散發著暖意的光球,4404饒有興趣地圍著宿主打轉,【我說呢,剛穿過來就收到一堆報錯。】
【放到現代,這該叫什麽來著,茶杯兔?】
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的白團子抿了抿三瓣嘴。
沒錯,和花容一樣,宋岫也曾是族群裡的異類,耳朵短腿短,成年人單手便能托起,講難聽些,稱作兔子裡的侏儒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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