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揍他了?”
“沒有,他自己摔的。”
牧冷川伸腿把旁邊的垃圾桶往自己面前勾了勾,又伸手從旁邊箱子裡裡夠出來一個黃澄澄的大圓梨。
他板著臉,拙劣的謊言說得像真的一樣。
“處理起來有點麻煩吧?”
要是平時路聞言肯定指著這話笑他兩句,但這次他笑不出來,被子裡的腳踢了兩下,有些煩躁。
“還好——別亂動,吃了水果我扶你去散步,這個梨早上剛運過來的,我給你削一個。”
牧冷川隨口回答,聽見床單被劃動的聲音,他用眼神製止,手底下動作沒停。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拿著一把精巧的水果刀處理一顆飽滿的梨子。
寬窄一致的果皮垂下,螺旋著落進垃圾桶裡,看著就香甜的梨肉沁出水兒來。
他很專注,似乎眼前沒有任何一件事情的重要性比得上給路聞杳削水果。
“我不想吃。”
牧冷川停下來,看過去,路聞杳已經自己躺了下來,鑽進被子裡。
“要睡覺嗎?我把窗簾拉上。”
“不睡,不用。”
路聞杳情緒來的突然,卻是早就埋下的種子。
他叫牧冷川過去,拒絕了對方的幫助,緩慢翻身自己往旁邊挪了挪,讓人坐下。
牧冷川隻挨了一個邊,支撐住身體,視線落在路聞杳放在被子外面的那隻帶傷的手上。
“你不高興是因為我打了他?”
他試探著開口。
路聞杳搖搖頭,嘴唇開合幾次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知道被楚傅修抓起來的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麽嗎?”
他突然問。
這是他們這幾天來,一直逃避的話題。
其實只是牧冷川單方面逃避,甚至每次護士來換藥,他都會有意躲開。
他照顧路聞杳,卻不敢看路聞杳的傷口。
“我不是想跟你一起回顧他乾的那些惡心事,我只是想說,在那幾個小時裡,我用了很多方法拖延時間。”
牧冷川的瞳孔顫了一下,路聞杳伸出食指點點他的手背,讓他看自己,牧冷川不肯。
路聞杳只能繼續往下說,“你覺得我拖延時間,是在等誰?”
牧冷川終於抬頭看他,雙眼不可思議地睜大。
“我在等你,也只能是你。”
四目相對,路聞杳認真地說。
“這件事情,在你站到那裡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你本來不需要做那些觸碰底線的事情——不不,我沒有怪你,不是都說了,不跟你計較嗎?”
瞧見牧冷川眼中一絲明晃晃的失望,路聞杳忙說,還用著輕松的語氣。
“誰都可以怪你,只有我不能,因為你是為了我才做出這種事。”
路聞杳說的很誠懇,也得卻如此。
他哪裡會怪牧冷川,怪他什麽?怪他為自己出氣嗎?
“我只是……”
路聞杳又不知道怎麽說了。
他只是突然明白了,如果當初路微薇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有一個人,因為他走上懸崖。
“我只是做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也為此失去太多。”
妹妹,甚至生命。
“可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牧冷川突兀開口。
路聞杳視線聚攏,落在那雙眼裡,然後便沉溺其中。
“你一直睡的不好。”
微涼的指腹碰了碰路聞杳眼下青色的陰影,眼中口中盡是心疼。
路聞杳笑笑,“嗯,最近總是會做些不好的夢。”
說是夢,不如說是被迫回憶。
那些殘忍又真實的回憶,不斷提醒他再也回不去的事實。
“我坐在這裡看著,如果你做夢了,我會叫醒你。”
牧冷川說得認真。
路聞杳失笑,“這樣我會神經衰弱吧?”
“那……”
牧冷川真的在很認真思考如何能不讓路聞杳做噩夢,“你如果再做不好的夢,就試試操控它?”
路聞杳表情閃過一瞬間的怪異,盯著牧冷川看了幾秒,確定對方是很認真地在建議,他大笑開,兩隻好看的眼睛都彎起來。
“你太可愛了。”
他抹了一把笑出的淚,說。
“是嗎?”
牧冷川表情平靜。
路聞杳點點頭,“嗯。”
“那你喜歡可愛的人嗎?”
路聞杳停住笑,被那雙黑瞳捉住視線。
他不回答,果斷閉上眼睛,“困了困了。”
沒有再聽見牧冷川有什麽動靜,但那股氣息卻始終沒有消失,睡意來勢洶洶,路聞杳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他這一覺睡的意外的好,甚至醒來的時候,牧冷川都問他夢到什麽了,為什麽在笑。
夢到什麽了?
他確實做夢了。
回想起夢中的內容,路聞杳表情柔軟下來。
他夢見路微薇了。
他跟路微薇說對不起,路微薇哼著原諒他;
他問路微薇過得怎麽樣,路微薇抱怨了很多,唯獨沒有怪他;
路微薇問他怎麽樣,路聞杳說謝謝她創造的世界。
對於這個夢,他寧願相信是某種科學無法解釋的力量,讓他和路微薇重新聯系在一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