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鬼爬到牆上左看右看,最後點了點頭。飛練把長袖長褲的壽衣給她拿了下來,正發愁怎麽讓她穿,結果小女鬼搶過衣服,先把上衣給扔掉了,就剩下一條白色緞面兒的小褲子。飛練以為她隻想穿褲子,結果她牙手並用,三下五除二將褲子給撕了。
一小條一小條的白色料子在天上飛,下雪一般,好好的一整條褲子在她手裡變小,從長褲變成了七分褲,從七分褲變成了三分,最後變成了一條……小褲衩。
她把小褲衩套在腿上,往上試了試,結果又因為尾巴卡住了,提不上去。
飛練伸出觸手,在布料後面撕了個洞,把她那條蛇尾給拽了出來。這回嚴絲合縫地穿上了,青紫皮膚的小女鬼十分滿意,站在人群面前叉著腰。
“鼓掌。”鍾言說。
一圈人在鍾言的帶領下紛紛鼓起掌來,呱唧呱唧響徹滿屋。
等掌聲結束,鍾言又轉頭對施小明說:“你去選個好看的喜歡的牌位,算是我送你的。”
“不用,我還有點私房錢。”施小明拿出自己的高三學生證件,盡管他擦了又擦,可照片和繩帶上還是能看出血跡。照片上的他就是現在的模樣,永遠被定格在今年。
“這不一樣,你如果上了年齡,牌位也好,壽衣也好,哪怕是再好的大棺材,那都是要自己花錢做的,不能別人替你分擔。可如果你年輕,這東西最好是別人經手,別人給你出錢。你這年齡就算放在從前也就是個成親沒一兩年的,牌位不能自己掏銀子。”
“那我以後拿錢請你吃飯。”施小明這才同意,迅速跑到展櫃的前面挑選,最後選了個木紋清晰的雲杉料,也很便宜,加上雕刻名字的錢不會超過五百塊。
挑好之後就是雕刻,難得今天余骨在場,他親自主刀。纏著白色膠布的雙頭刻刀在他手裡龍飛鳳舞,下筆有力,收筆婉約,問了名字和時辰,連拓字都不用就直接上手了。
鍾言一看他這麽厲害,就想著再佔點便宜:“余老板既然這麽順手,再免費贈送我們孩子幾朵小花兒唄?”
余骨白了他一眼,轉手將牌位翻過來,在背後慢慢雕刻起蓮花和萱草。
“謝謝您嘞。”鍾言笑眯眯。
施小明看不懂這些,隻覺得很費工夫又費錢。他拽了拽鍾言的衣角:“太麻煩了,隨便刻上名字就行,能讓我上貢吃飯就行。”
“牌位最好還是鄭重些,畢竟這是你的身份證,往後你要是真走了,投胎路上帶著,過路過橋的時候沒有小鬼敢攔你。”鍾言摸了摸他的學生證,又摸了摸他胸口貼著的符紙。施小明低著頭,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只是久久沒有說話。
半小時後,鏤空雕花的牌位刻好了,施小明捧了捧自己的陰間身份證,鄭重其事地將它放在書包裡。鍾言在鼎成仙門口和余骨告別,心事重重,結果一不小心沒看路,直接崴了腳。就在他即將摔倒的刹那被飛練攬著腰拽了回來。
“嘶……”鍾言的右腳疼得倒抽涼氣,“唉,真是不能一心二用。”
“沒事吧?”歐陽廿緊張地問。
“沒事,就是有點疼,我慢慢走就好。”鍾言笑著回應,話音未落雙腳離地,後腰往上一顛,再定神時已經被飛練打橫抱起。
蔣天賜和其他人別過頭去,假裝沒看到他倆在玩一種很新的公主抱。鍾言更是無地自容:“你放我下來,不然我就要打你了。”
“不放,師祖的腳崴了,我抱著,很合理。”飛練抱著他往前走,還很驕傲,生怕別人都看不到似的。鍾言本就難為情,乾脆用雙手捂住眼睛,沒想到手背像是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他從指縫往外看,就看到飛練的嘴裡叼著一個信封。
“給。”飛練說。
“什麽啊?”鍾言接了過來。
上面有兩個大大的字:[情書]
鍾言嚇得差點把信封扔了:“你鬧什麽呢……快把我放下去。”
“我不放。”飛練只是笑,嘴上的笑容顯然收著勁兒,但喜樂興奮全在眼神裡頭,“師祖你快看。”
“我不看這東西。”鍾言噘嘴拒絕,拿著信封宛如拿著一塊燙手的山芋。偏偏歐陽廿還在這時候羨慕地看了過來,他趕緊用信封擋住臉,任由飛練抱著他走。
“我昨天就寫好了,可是你一直沒睡醒,沒關系,我可以等。”飛練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真摯熱烈,直接燒進了鍾言的心窩,燒得比岩漿滾燙。他接不住他的話,只能將臉藏得更深,然後繼續聽他說這些沒大沒小的字眼。
“師祖說自己不能一心二用,我也是。我心裡想著你,就容不下別的人。”
呵呵,這什麽文包裡的愛情發言?誰給你的勇氣用這種話來撩撥我?看我滅掉你的勇氣。鍾言立馬問:“我不信,難道你心裡連你娘親都沒了?”
“我娘親又不是人。”飛練停了一下,“她是鬼。”
真是的……鍾言感覺自己都快被他禍禍完了,手腳都不知道怎樣放,恨不得在他臂膀裡蜷縮成一團。猛然間,擋住面孔的信封碰到了額頭上,鍾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飛練低著頭,隔著情書親了下自己。
“蓋章。”飛練又把人往上顛了顛,“師祖好輕,回去讓你多吃點兒。”
蓋什麽章啊,這孩子都看了些什麽文包!鍾言仍舊不敢看他,活到這麽大的歲數現在被逼得節節敗退,飛練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身處懷抱當中,鍾言像在一艘漂浮的小船上搖搖晃晃,晃著晃著就把他的困意給晃出來了。在他徹底閉上眼睛之前,腦子裡面還回蕩著飛練的幼稚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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