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把田洪生當成警察了,可蕭薇也沒解釋:“對,上回的事您不是也覺得奇怪嘛。”
“是啊,是奇怪。”一聽是警察來了,劉大爺的話匣子兜不住,瞬間打開,“來來來,同志們往裡走,咱們進去好好聊聊。”
鍾言笑著點了點頭,這大爺怎麽也沒查他們的證件啊,看來是完全信任蕭薇。越往裡走越陰冷,為了照顧家屬的情緒,這裡頭的燈光都不是暖黃調,而是兩排白熾燈,讓原本就冷的環境更冷幾分。他們先是走過一條通道,濃烈的消毒水味彌漫不散,偶爾能聽到哭聲,還有大批大批的花圈往裡送。
“這邊是最後的化妝間。”劉大爺盡職盡責地介紹,“那邊是吊唁大廳,明天有個哀悼會,所以今天收的花特別多。”
“嗯。”鍾言走過一排花圈,白色和黃色的菊花非常新鮮,還掛著水珠。
“那天啊,可真玄乎。”劉大爺搖搖頭,“我見過的死人都快比活人多了,可從沒見過那種。”
說著話,一行人拐了個彎兒,往地下室去。鍾言並不感到奇怪,大部分醫院的太平間都在地下,死人入土為安,留在地面上不好。一到地下一層,哭聲更加清晰了,有人喊爸爸,有人喊媽媽,還有人喊姥姥、姥爺。
看來是死了兩位老人,現在一家子都來了。鍾言沒看那頭,窺視別人的隱私這很不道德,更何況人家死了人,要給予逝者尊敬。正前方是一大排展示櫃,裡頭全是骨灰盒以及壽衣。
“這都是醫院賣的,貴些。”劉大爺悄悄地說,“有些來不及預備的就得從醫院買,跑遠了買,來不及,穿不上。”
“這倒是。”鍾言點了下頭。病逝之人必須趕緊換壽衣,不然身體發硬就穿不上了,醫院裡確實得備下些。
“那天外頭送來一個人,說是哪個學校裡出事的校工,還沒搶救,人就沒了。”劉大爺帶他們往辦公室走,“後來就給推到這邊來了,家屬還沒到,委托我們先給換上衣服。”
蕭薇拿出手機:“我知道逝者為大,真的很對不起很對不起,但是這事太離譜了,我……”
“你不會還拍了照片吧?”鍾言問。
蕭薇把手機遞了過去:“啊……”
“……你真的很不一般。”鍾言將手機拿過去,“但是這事也不算冒犯,如果死者是為人所害,有了你的幫忙咱們找到了害他的人,那麽他在天之靈和輪回轉世也會謝你。”
“沒想到你們這些同志還相信轉世輪回,我還以為你們都挺唯物的。”劉大爺推開辦公室的木門,裡頭是一張辦公桌,四張椅子。
後面是衣櫃,中間用白色的布簾做了一個簡單的隔斷,隔斷後頭鍾言推斷是劉大爺上夜班時候睡的單人床鋪,他平時也住這裡。
正對著他們的是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用的是帶“奠”字的相框。照片當中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劉大爺先是歎息了一番:“生病走的,明天是哀悼會,相片剛衝出來。”
遺像是不能隨便往家拿的,特別是吊唁、下葬之前,這是一種風俗,所以一般都會放在哀悼場所裡,等出殯的時候一起帶走。鍾言點開了蕭薇的手機,他記得她相冊裡有很多和男朋友的合影、視頻,現在已經都刪乾淨了。
校工的照片格外好找。
劉大爺坐下來回憶:“‘老衣服’是我給挑的,我給穿上的,可是我一摸就摸出不對勁了,屍體特別硬。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不到屍體變硬的時間,反正給他脫衣服可費勁了。結果脫掉之後你們猜怎麽著……”
不用他說,鍾言已經知道怎麽著了。照片裡的屍首已經換好了壽衣,有些人把壽衣叫‘老衣服’,‘老’就是‘死’。可屍體的手背已經出現了脫水跡象,呈現出黃褐色,上頭布滿了深褐色的屍斑。
“他身上全是屍斑啊,特別是胸口這一塊。”劉大爺指了指左胸口,“腕口那麽大。”
這麽大面積的屍斑?鍾言將照片放大來看:“後來醫生來了嗎?”
“醫生搶救的時候沒發現,說屍首還好好的呢,後來他家裡人來了也是嚇了一跳,差點兒和我打起來,非說我們醫院給屍體掉包了。”劉大爺說。
蕭薇在旁邊補充:“我作證,確實是這樣。後來還調查了監控錄像,家屬鬧了一通才相信屍首是死者本人。學校那邊給的死因是高空墜樓,家屬不相信,堅持解剖驗屍,死因是……”
“胸口撞擊?”鍾言猜。
蕭薇比了個大拇指:“你怎麽知道?”
“那麽大的屍斑呢。”鍾言指了指照片中屍首的左胸,“這張照片是你拍的?”
“對啊。”蕭薇本能地覺出不對勁,“怎麽了……”
“不是誰合成照片騙你的吧?你真的是蕭薇吧?可別騙我。”鍾言笑著捏了下她的臉,“這照片有問題,你沒看出來?”
有問題?飛練和田洪生同時湊近。連劉大爺都過來了,幾個人一起圍著手機。鍾言將照片再次放大,又問蕭薇:“你拍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
“大概……換好壽衣的十幾分鍾之後?”蕭薇也記不太清楚了,“當時劉大爺出去和醫院對話,問的就是屍斑的事。”
“嗯,沒錯兒,是這樣。”劉大爺看他懷疑自己醫院裡的小姑娘就有點兒不高興,“你懷疑她?”
“我要不懷疑她,就得懷疑您了。”鍾言問,“要不就是您作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