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可是你們說的,我一個老頭子反正無所謂……”高正信嘟囔著,顯然就是有所隱瞞,隨後哢吧一聲,是他打開了手電筒的開關。
光圈重新回到屏幕當中,視野中多了一圈明亮,這時候能清晰地看到三樓的連廊了,兩側是不知道誰家不要了的破花盆,還有人在晾衣架上掛曬的臘肉。
這有什麽不能看的?鍾言想,莫非是高正信已經產生了某種變化,他不願意見光?就在這時候,屏幕那邊傳來了非常輕微且陌生的響動,嗡嗡的,像是小小的螺旋槳開始工作。
“這是什麽?”飛練也聽到了。
鍾言搖搖頭,看來就是這個聲音讓高正信不想開手電筒。這是不是高正信故意而為?他在隱瞞什麽?
就在他疑惑時,那聲響越來越大,畫面再次暗了下來,好似手電筒又一次被關掉。但很快,屏幕的一角就出現了不規則的光亮,那是手電筒的光,顯然高正信沒有關上它。那這突如其來的黯淡又是怎麽回事?
這時,屏幕上的巨大陰影開始移動了,明暗的分界線勾勒出了它的形狀,尖銳,細長,黑色。
像是某種昆蟲的足,並且還有黑色的毛刺。
畫面再一轉,這回屏幕中心是高正信了,他的臉上和肩膀上各趴著兩隻食指長的黑色大蟑螂,又黑又長的觸角不斷晃動著,外殼油油發亮,每隻腿上的小鋸齒都能看清楚。
“你瞧,這蟑螂都把手機鏡頭擋住了。”高正信將鏡頭上的蟑螂掃下去,手機再次對準正前方,還沒清晰幾秒,又一隻蟑螂振開雙翅衝向了攝像頭,不僅不怕人還被亮光所吸引,專門照著手機燈或人的臉衝刺。
鍾言一陣沉默,他沒想到高正信關閉手電筒的理由居然是這地方有飛天大蟑螂!
“三層是蟑螂窩,不管怎麽殺都殺不乾淨。”高正信走在連廊裡,時不時踩死一隻,“城中村已經殺了十幾年的蟑螂了,但每次殺完就乾淨兩三天,這些東西很快就會卷土重來。你們可別小看我們殺蟑的力度,這都是國家規定的,能除掉多少就除掉多少。殺蟑日那天,所有的居民最好留在家裡,不要外出,街道的人會背著噴農藥那樣的工具到處遊走,只不過噴出來的不是液體,全都是殺蟑的氣霧。”
“氣霧噴得到處都是,整個城中村都煙霧繚繞的,嘿,你們沒見過吧,像噴了好多乾冰,不比舞台效果差!”
“除了噴氣霧,我們還得打開水井蓋,當然沼氣蓋不能動。打開之後,就拿火槍噴,劈裡啪啦地響著,一半身子都燒焦的大蟑螂烏央烏央往外飛,像火球似的。尾巴上的蟑螂卵一個接一個地往下掉,長方形的大卵。這時候小蟑螂覺出危險了,拚了命地提前孵化破殼,一個卵匣幾百隻,白色的,半透明。”
“你們以為這就完啦?早著呢,接下來才是最來勁的。整個城中村底下的蟑螂都得跑出來,因為下水道裡全是殺蟲劑,地面上能堆一層大蟑螂,掃在一起真是成千上萬。可就是這麽殺還是殺不乾淨啊……”
“等一下。”鍾言一邊聽一邊說,“您往後倒退兩步。”
“哦哦,好。”高正信連忙倒退。
他已經走到了四層的連廊,這層發生的事故最多。402四年前丟了女兒,409前不久丟了張曉晴,地上擺著白米飯和布娃娃,都是用來招魂的,但是破碎的相框已經被收了回去。
“您把手電打在牆上。”鍾言指揮。
高正信照做了。
屏幕裡出現了一堵牆,深灰色,看上去並沒有任何特別奇怪的地方,只是中間出現了一道橫裂。
王大濤這時說:“這牆有問題?我去看看。”
“有問題,有大問題,但你先別動。”鍾言已經起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害怕鬼怪,而是在物理建構上面這樓出事兒了。
他租下的房子散落在崇光市各處,但每一處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不僅有善於藏匿的風水,更要了解每一棟建築物的根基。面前這堵牆是整棟建築物的承重牆之一,本應該完好無損的牆面竟然出現了一道橫著的裂縫。
盡管它很細很長,不怎麽起眼,但這說明了一個大問題。
這樓早就不能住人了!
這是一棟危樓,隨時隨地有坍塌的風險,而城中村的安全質檢可能從未認真貫徹過,承重牆有問題居然無人發覺。更可怕的是,這種牆一旦產生天然裂縫就無法修補,鍾言批風水,自然也懂一些建築之道,它支撐的是整棟樓的“命脈”,一旦斷了就是沒了,補不上。
即便再修補,或者另外起一面牆,整棟樓的承重分布也已經發生了改變,本應該由這面牆支撐的重量早早被其他的承重牆分了去,而每一面承重都超出了它們的安全范疇。
更要命的是,這裂縫看著時間很久了,或許有個十幾年,上面長出了厚厚的青苔。
鍾言很是疑惑,這樣的樓絕對撐不過十幾年,怎麽可能“活”到現在?如果這棟樓在十幾年前倒下了,這樓裡的每個人都應該是冤魂,活不到現在。
可鍾言和那些街裡街坊打過照面,沒看出他們陽壽已盡。
“看完了嗎?”高正信不懂這些,自然也看不懂鍾言在看什麽,“看完了我就走了啊。”
“等一下!”鍾言再次說,“您能不能繞著周圍看看,就隨便走走停停,先別急著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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