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命,我只能盡力。”鍾言深吸了一口氣,走向另外一側的手臂,將肘內側劃開。
將近幾十分鍾的小手術,鍾言費了不少勁兒,也出了不少的汗水。飛練幫他擦汗,像個小助手一樣,心裡則越來越欽佩了,沒想到師祖厲害成這樣。凡是下針的地方都被鍾言劃開,連眉心都沒能放過,等到眉心裡的蟲足被勾出來,鍾言仍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還有沒勾出來的?”飛練問,他看師祖沒有收起鉤針。
“還差最後兩條。”鍾言歇了歇,但馬上開始行動。這一次他下手的地方是最為薄弱關鍵的眼皮,而且還是眼皮的內側。
他先把陶夢的眼皮翻過來,在指尖凝結出一把精致的冰刀。不到半厘米的刀刃在內眼皮上留下一道痕跡,傷口朝兩側翻開,露出了眼皮的血管和脂肪。血立馬流入眼眶,在眼白上覆蓋了一層血膜。鍾言再將鉤針深入眼皮的小傷口之內,順著眼皮的高度和眼球的弧度一點點往下刮。
一刮一擦之間,柔軟的蟲足就被他勾出一點。
田洪生松了一口氣,這應該就是鍾言說的最後兩根,應該不會很長。但他萬萬沒想到就是這兩根最長,好像沒有長短的限制,只要鍾言不停就能一直拽下去。
他甚至開始懷疑,陶夢的眼球裡面、腦子裡面是不是已經被蟲足填滿了?
拽了將近十幾米才停,鍾言將這一團紅血絲線扔進熱水,開始對付另外一隻眼睛。
而第六醫院的婦產科,這時候大部分待產孕婦已經準備休息了。病房裡的台燈一盞接一盞地滅掉,每滅掉一盞,病房裡就黑掉一塊兒。一個病人只能有一個家屬陪同,今晚是蕭薇陪床,而梁修賢說他自己會找地方休息,但肯定不會離開醫院。
護工床剛剛打開,蕭薇將羽絨服鋪在上頭,忽然聽到杜亦寒“哎呦”了一聲。
“沒事吧?”她立刻轉身問。
杜亦寒挪了挪雙腿:“沒事,就是剛剛肚子裡動得有點厲害,有點疼。”
“那就好,如果難受了就說,我去找護士過來。”蕭薇坐到床邊,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尖,“懷孕可真辛苦。”
“是啊。”杜亦寒笑了笑,“要不是陶夢一直鼓勵我,我真的不敢生下來。原本我是想打掉的,可是她說,既然來了就是緣分,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
蕭薇也笑了:“有個好朋友最好了,我以前,也有一個好朋友。我和她就像你和陶夢一樣,經常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幻想老了之後我們怎麽出去玩兒。她比我膽子大,我倆一起看恐怖片她每次都說沒感覺,我每次都嚇得不敢去洗手間。我倆上學的時候才逗呢,有男生抓毛毛蟲放我筆袋裡,她把毛毛蟲拿起來,塞男生的衣服裡……”
說著說著蕭薇就笑了,笑著笑著她就安靜了。
杜亦寒還等著聽後面:“然後呢?她現在也在崇光市?”
“然後……然後我們就長大了。”蕭薇只是搖搖頭,不細說了,“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你,我那時候懷孕,從來沒想過真生下一個孩子,我沒勇氣當單身媽媽。”
“我也沒勇氣,只是蔣文和我的感情太好,我總忘不掉他。如果沒有那些意外,我們現在都領證了。對了,我給你看看我們之前的合照吧,我找找手機裡還有沒有。”或許是說到了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兩個同病相憐的女生忽然築起了一道友誼的高牆,讓杜亦寒打開了手機,“這是我們去年在河岸照的,你瞧。”
手機屏幕在蕭薇的面前一閃,蕭薇的眼球像地震一樣,腦海裡轟隆一聲巨響。
“你瞧,我倆是不是很般配。”杜亦寒還在笑,臉上是即將初為人母的喜樂,以及對摯愛的懷念,“好多人都說他好看呢,但我覺著我也不差啊。”
可是蕭薇卻沒有了任何的反應,般不般配她暫時回答不上來,只是那張清秀的面孔她再熟悉不過了。照片裡的一男一女相互依偎,背後就是崇光市最為出名的河岸燈光秀,人群中一眼望去,兩個人如同神仙眷侶,恩愛非常。
可她曾經也拍過類似的照片,和同一個男人。
杜亦寒口中叫作“蔣文”的前男友,就是她的前男友陳然!
“我倆是在過馬路的時候認識的,你說巧不巧吧,我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帶,給他絆了一跤。”杜亦寒看不出蕭薇已經臉色大變,還在回憶和已故男友的甜蜜過往,“後來我們加了聯系方式,我說賠償他一雙球鞋,沒想到最後就成了他的女朋友。只是那雙球鞋……到現在我還沒買。”
“等到孩子生下來,我再去買吧,到時候帶著孩子一起去看他,把鞋也帶過去。既然答應了他的事就不能食言。其實如果不發生那些事,我們現在都已經結婚了。”杜亦寒明知道不能傷心,可淚珠還是忍不住地滑落下來。啪嗒,兩顆眼淚掉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剛好掉在男朋友的臉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蕭薇也看到了她的眼淚,仿佛看到了幾個月前因為男友離奇消失斷聯而淚流滿面的自己。她忽然打了個激靈,趕緊拿紙給杜亦寒擦淚水,杜亦寒接過紙巾破涕為笑:“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其實我現在很少哭。”
“沒事。”蕭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兩個字的,她再次看向手機屏幕,那張臉讓她記憶深刻。
幾個月之前,這個人也曾經霸佔了自己的手機相冊。他們一起錄視頻,拍合影,一起許下婚姻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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