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二夫人生病,晚間不許吵鬧,找人也要悄悄的。”小廝原樣地回復,“隨後我們便悄悄地找了,沒承想,春枝沒找到,別人也丟了。院子裡找了一天,生怕是外頭進了盜賊將人拐走,每個偏門都多加了四個夥計看守。四小姐那邊也添了人手,畢竟……畢竟城裡不太平,外頭都傳……”
“傳什麽?”鍾言將挑下的白色丟進炭火中。
“都說咱們城裡進鬼了!”小廝很是害怕,“說少爺恩師那日就是被惡鬼所殺,還說少爺恩師的妻女已經慘遭不測。”
“哦?居然都開始傳這個了?”鍾言想了想,這事大概是玄塵道長那老不死傳的,他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麽,所以先在外頭作勢。
“而且越傳越可怕,說什麽……那天有人瞧見一個白衣鬼翻牆而出,還說那白衣鬼的手裡攥著人心。”小廝年齡不大,說著還打了個哆嗦,顯然他也害怕,“還說曹師傅的妻女已經死了,都泡成了小山一樣。”
居然都對上了,那玄塵道長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鍾言將橘瓣兒放入茶爐,又倒出一小把山岩茶的茶葉:“還有嗎?”
“還說……還說……”小廝吞吞吐吐。
“你說吧,我剛從隱遊寺回來,不懼怕這些。”鍾言遞給他一個橘子。
“謝少奶奶打賞。”小廝接過熱騰騰的橘子,緩緩才說,“外頭還傳,說這惡鬼已經潛入人家裡了,只是沒找到究竟是哪一家。”
“胡鬧,這都是謠傳,嚇唬嚇唬人就得了。”鍾言一笑,玄塵就差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說出來了。
“是,嚇唬我們也就得了,你和少爺剛從佛寺裡回來,自然不怕。”小廝又說,“您放心,院裡添了人手,連年下回家的人都叫回來了,晚上張開親自派人巡查,不會有事!”
“真是辛苦你們了,過了年給大家夥發賞銀,到時候你們到我這裡來領。”鍾言說,既然做了人家的大少奶奶,就要拿出應有的氣派來,逢年過節絕不能含糊。小廝連忙謝了大少奶奶,繼續跑出去幫忙找人,他一走,睡房的門就開了。
“怎麽會丟了人呢?”秦翎都聽到了。除了家裡丟了人,為何城中還起了謠言?說曹正卿是惡鬼所殺?
那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水鬼是小言假扮的高人所殺,那恩師究竟死在誰的手裡?惡鬼又是哪裡來的,還潛入了人家?現下在誰的家裡?一時之間秦翎急火攻心,總覺著眼前有繞不開、吹不散的迷霧,每件事都環繞他開始,不停地往外擴散,波及了無數人。
師娘和小師妹、徐長韶、春枝她們,都像是被自己給連累了。
“你別急,先烤烤火。”鍾言將他拉到桌邊,“一會兒喝幾口熱茶,順順氣。”
“我不順,我出去看看,二弟他忙著照顧二娘,必定不會在這事上留心。”秦翎坐不下去。
“你安心就是,張開那人我了解,不會糊塗了事。”鍾言還是將他按在椅子裡,從上至下地順著他的後背。秦翎的身子忌動怒和著急,一急就容易出事。
元墨和小翠也回來了,兩人先後跳過門檻兒向主子匯報,說得大差不差,基本就是這麽回事。鍾言則起身看向前院,任憑冰冷的北風往臉上撲打:“這院裡,真是少了好多雪啊。”
元墨和小翠一同看過去,少奶奶不說他們不覺著,這下發覺還真是,院裡的雪怎麽少了這樣多?
下了一夜,那院裡的雪就該和外頭的一樣厚,大有瑞雪兆豐年之勢。可奇怪的是眼前的雪景不像是大雪過後,倒像是雪化後三四天。樹坑裡的積雪甚至蓋不住土壤,依稀能瞧見被雪水滋潤的泥巴土,梨樹的乾枯枝頭更是片雪不沾,像被大丫鬟打掃得乾乾淨淨。
可鍾言卻想,春枝如果丟了,夏露她們還有心思收拾落雪嗎?必定沒有。
所以這雪是怎麽回事?秦家的雪莫非成精了?
還沒想明白,秦守業的貼身侍從就來了,他名叫朱禹,大概三十有余,瘦長身子,每每一開口就讓鍾言想起成親那晚,他高喊“一拜天地”。
“少爺,老爺請您去一趟。”朱禹低著頭說,並未提及鍾言。
“二娘的身子怎麽樣了?”秦翎站了起來。
“還那樣,說是明日請個好的郎中來,連少奶奶的身孕一並給看了。”朱禹說完掃了一眼鍾言,眼神不重不輕,顯然根本沒把鍾言當成秦家的人。
“少奶奶的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自有打算。”秦翎重新坐回輪子椅,“小言,推我過去吧。”
秦守業並沒有說要見兒媳婦,可秦翎還是讓小言跟著去,顯然就是和親爹對著乾。秦守業不承認的事他偏要承認,偏要讓整個秦家都認了小言的地位和身份。鍾言倒是無所謂身份地位,只是認真地推著他的輪子椅,後頭跟著兩個小孩兒,四個大丫鬟不知所蹤。
沒多會兒他們就走到了,秦守業的住所鍾言並不陌生,他吞下了一顆轉時珠,在因果推算中來過一次,只不過這回他不進去,在門口等著秦翎,同時在無人注意之時偷偷放出一隻千紙鶴,給師兄寄信。
“元墨,把張開找來。”看著紙鶴飛出院牆,鍾言對元墨說。
元墨不敢耽誤,趕緊叫來了張開。張開氣勢洶洶地跑過來,一開口就說:“少奶奶不好了!”
“我知道不好了。”鍾言吸了一口氣,“家裡怎麽回事?城裡又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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