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材為什麽要晚上澆水啊,頭一回聽說,真稀奇。”秋谷好奇地問。
“這是清月林草,很少見的一種草藥,通體都是潔白顏色,看上去和普通的草藥沒什麽兩樣。可它有個很嬌氣的脾氣便是只在月升後喝水,月牙不升起來,或者升起來被雲彩擋住都不行。所以這東西很難養,不易活。”童花解釋,“昨兒晚上有雲彩它就沒喝上,今晚趕緊讓它們多多地喝,等它們長成就能緩解一下少爺的陽毒。”
秋谷更好奇了:“你能聽得見它們說話?”
童花揉著耳朵點頭:“能,一出生就聽得到,小時候害怕得很,總是躲在爺爺的懷裡。慢慢長大就不怕了。”
“那你爹娘呢?”秋谷順嘴就問出來了,但立馬說,“我隨便問的,你不用什麽都說。”
“沒事,我爹娘已經不在了。”童花的臉染上了月光的顏色,“神農是藥,他們被人抓走了,爺爺連夜帶我逃進深山在草木的遮蓋保護下才逃過一劫。那些人帶著專門搜羅神農遺脈的狗,狗能聞出我們血裡的苦澀,那晚上整座山的樹都在搖晃,明明無風卻落下了足足兩尺的落葉,將我們的氣味掩埋過去。”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秋谷小聲道歉。
童花搖搖頭:“沒事……你瞧,那些清月林草正在喝水呢。將來等它們長到一尺高就會開花,花蕊可以入藥。”
秋谷順著童花的目光看過去,她是凡人,這輩子都聽不到花草樹木的輕語,也不懂林間鳥獸的喜怒,可是月光下的藥草仿佛真的在喝水,時而低下時而抬高,就像渴壞了的人終於找到了甘露。
“真好看。”秋華情不自禁地說,忽然視線一轉,“井……井!”
“什麽?”童花只顧得看他的藥草園,一看到草藥就挪不開眼睛,這會兒聽到秋谷說“井”他立馬去看,才發現自己放上去的三塊石板已經被挪開了,大半個井口露了出來。這不可能是別人搬的,院裡人都不會到井口邊去,只能是……
隔著很遠很遠,童花鎮定下來開始拚命吸氣,試圖用自己靈敏的嗅覺聞出什麽。
“是酸味,是小公子身上的酸味!它來了!它來了!”童花辨認出來,“秋谷,你快回廂房,姊妹幾個都別出來,用少奶奶給你們準備好的符紙貼在門上,千萬別出來!”
“好!”秋谷也不耽誤,扭頭就跑。四姐妹住的廂房還亮著燈,她們一聽到秋谷的話就立馬放下手裡的活計,關門,上鎖,貼符紙,再吹滅了燭燈。四個丫頭躲在一張床上,縮在一張被子裡頭,年齡最小的冬華將腦袋埋在春枝的懷抱裡,被子跟隨她們的身子一起發抖。
院裡還點著燭火,隔著門和窗上的紙,能看出外頭的亮來。
而童花也沒有直接去井邊冒然查看,而是蹲下後雙手接觸了土壤,親自去接觸自己用靈性澆灌養大的草木。花草皆有驚動,越靠近井邊的驚動越大,等察覺到井邊的所有草木已經被毒死之後童花幾乎落下淚來,但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這會兒還躲在井裡沒有出來的東西是帶有邪毒的。
正是這邪毒讓秦逸染上了無法治愈的邪病。童花收回手來,扭頭奔向了少爺和少奶奶的屋子。
等到他一隻腳踏進門檻兒,身後忽然想起了鈴鐺的聲響。
“翠兒,快。”童花立馬抓住小翠,“鈴鐺響了,少奶奶布下的法陣響了!來了,它來了!”
“來了?”小翠雖然只聽了一句話,但立馬察覺出他說的“它”是什麽。她一把將童花往裡拽,一把將門給關上,隨後衝向少爺的睡房,立在門口說:“少爺,童花說鈴鐺響了!”
鈴鐺響了?秦翎心裡一緊,但他深知翠兒不是胡亂說話之人,於是也沒有多問,而是隨手關上了窗。最近這幾日小言和陳竹白反覆叮囑過,院裡已經布下了法陣,一旦發現井口動了就要關窗,誰也不能往外多看。
只因為那東西恐怕邪得狠,看一眼便會生病。這會兒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了,在裡側的門縫處貼了符紙,翠兒將許蘭、元墨、童花召集到主屋裡頭,將小公子抱來給少爺。
“少爺您放心吧,符紙都貼上了。”小翠說。
“多虧有你們。”秦翎將小逸抱了抱,見他睡得好便放進了搖籃裡。就在這時候,隔著窗戶忽然飄來一股酸味,就和他們從秦逸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
“元墨,吹燈。”小翠低聲說。
元墨不敢耽誤,用滅燭燈的小鐵杓將芯子一個一個往下按,很快屋裡就暗了一片。屋裡頭暗了,外頭的燭火沒滅,反倒能將樹影映在窗紙和門上。外頭暫時沒有動靜,可是酸澀的氣味兒已經鑽入門縫,逐漸濃鬱。
不怕,不怕,小翠擋在前頭,想到肉紙人敲門的那日,再恐怖也就不過如此。
秦翎看著窗欞,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只是這邪物太過狡猾,居然可以騙過小言和陳竹白,趁著他們不在的時候動手。枕邊放著一枚銅錢,可是它安安靜靜,紋絲不動,果然這邪物不是鬼,來臨之後沒有任何人能發覺。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都看到了。
窗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影子。
影子很細長,但是足有兩人那麽高。從輪廓來看根本看不出它是什麽,但秦翎率先松了一口氣,這必定不是小妹。他也不知道為何這樣覺著,但本能地知道秦瑤不是這樣,小妹的抓傷一定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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