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道人反而歪了歪頭:“我就是我啊。”
“你究竟要幹什麽!要我的命?還是要誰的命!”鍾言抬頭仰望,“我昏了多久,我到底留在這裡幾天了!”
光明道人像是被他的反應嚇到:“你以前在秦家可不是這樣的……你都睡好幾天了,我怎麽知道你這樣不禁打,一個法陣下去就昏倒叮嚀大睡。”
“好幾天了……”鍾言又差點沒有站住,往後一直倒退直到背後靠住了一棵樹。好幾天,自己居然在這裡昏睡了好幾天,那麽師兄和秦翎……
“我是光明道人,只不過我不是那個光明道人,上上回咱們相見時我還是小孩之身,如今我到這個身子裡來啦。”光明道人繼續搖晃拂塵,仿佛那根本不是法器而是一樣玩意兒,可以隨便在手裡玩耍,“上一個已經死了,轉世投胎去了,這輩子輪到我。”
“這具身子叫光明道人,又不是我叫這個,上一個人咽氣之前會找到下一個,說什麽看到一眼便知曉就是這個了,活幾百年將人世悲喜看盡,誰知道是什麽意思……不過煉丹倒是有意思,可以煉出各式各樣的仙丹藥丸,只不過有些丹藥需要鬼邪相助。”
“你既然是頂頂厲害的惡鬼,又是餓鬼道,為何不和我一同去深山煉丹,非要參合人家的事呢?滿院子的人弄得不人不鬼,連個活人都快沒了。”
“走吧,咱們一起走吧,你以你的惡鬼之力助我成就大業,到時候我們一起享用丹藥,豈不更好嗎?”
“而且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自小有天眼,能看清輪回和實像,我見到你夫君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只不過天機不可泄露。他遲早是會死的,根本活不長久,他這輩子輪回轉世就是來人間受苦,你以為你能保得住他嗎……”
“讓我離開這裡。”鍾言沒再繼續問他什麽,而是如死了一般說話。他算不出來這是幾天后,但是他比誰都清楚秦翎或許撐不了這麽多天。但願,只能說但願他還在世。
然而光明道人搖搖頭:“我好容易找到你這樣的惡鬼,我不放,除非你相助我煉丹。還有你那紙鶴是什麽玩意兒?好玩嗎?”
鍾言面如死灰:“你把我騙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讓我助你煉丹?”
光明道人晃著腿點頭道:“當然啊,人間悲喜與我何乾,也與你無乾。不過有位將軍找過我,要以千金為禮求我為他煉出長生不老之藥,我才不答應呢。我逍遙自在,要千金做什麽呢?只不過看著你追隨紙鶴好玩兒,所以將你留在這裡罷了。”
“你瞧,我都說了這麽多了,你要不要離開那不人不鬼的院子和我在一起玩兒啊?”
“玩兒……玩兒?”鍾言喃喃重複,自己被困在這裡幾日居然就是因為他想玩兒,一個小小道童不懂人間疾苦和哀愁隻想著玩兒。
“走吧,你我一定會煉出世上最寶貴的丹藥,說不定真有長生不老的藥效呢。”光明道人站了起來,外表看去他是個俊朗少年,可內裡卻是一個頑童,連眼神都透露著不諳世事的童真。但鍾言卻恨透了他的童真。
“走吧,別貪戀秦家的事了,我煉丹需你相助,有鬼才行。”最後光明道人從懸崖上跳了下來。
“如果我說不呢?”鍾言放棄了打通法陣的念頭,雖然光明道人內裡是頑童,可身上確實有真真正正的道行。
“你說不也沒用,我就要你陪著我。”光明道人跺了跺腳,“我偏要你,你家哪個鬼我都不要。”
“我不會陪著你,我只會殺了你。”鍾言冷冷地說。
“你殺不了我,但是我可以將你困在此處長長久久,困個一年半載你就同意了。”光明道人隨手招了招,法陣將四周牢牢籠起,連一陣風都吹不進來。
“那我要是想要殺了自己呢?”鍾言二話不說取下頭上的金簪,簪子上頭還是秦翎專門選的臘梅樣式。他不帶思索,直接將簪子刺入咽喉,鮮紅的血順著他青白脖頸細細流淌,將原本就是紅色的衣衫染出了一片暗紅濕潤的痕跡。
光明道人到底年齡小,一下子被這架勢嚇唬住了。“你要做什麽?”
“你不放我回去我就死在這裡,反正秦翎若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你休想我跟隨你去煉丹。”鍾言的語氣已經沒了大悲大痛,反而是一種心死悲涼。
見光明道人不開口不答應,那根金簪又往裡一寸。滾燙黃金進入皮膚,燙得鍾言傷口處冒出了白煙。
如此慘烈,如此疼痛,鍾言卻不皺眉頭一下。現在沒什麽疼能讓他掉眼淚了。
光明道人嚇得連連後退,最後才甩甩拂塵:“好吧,我放你回去看一眼,不過你看完還是會被我抓走的。你別想逃走,看完我就抓你進山。”
隨著他再一招手,身邊困住鍾言好幾日的法陣全部消失了,鳥獸的聲音又一次回到了鍾言耳邊,帶著樹木苦澀氣味的風也吹到了鍾言面前。他顧不上拔掉脖子上的簪子,抬步朝著今生永不會認錯的方向跑去。他甚至顧不上重新幻化人形,真真正正以惡鬼之形行走人間。
他本就不是全人,卻愛了一個全人。
時辰已經過了正午,恐怕再有一個時辰日頭就會西沉,風從腳下掠過,他甚至暫時察覺不到自己對光明道人的恨了。他隻想著秦翎,隻想要秦翎,只要他還活著鍾言就什麽都不在乎了。他可以不復仇,不去找尋真相,他要馬上帶著秦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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