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紙燈籠被風吹得直搖晃,鍾言仿佛喪失了哭泣的能力和力氣,只是坐在地上發呆。忽然,他聞到牆頭飄來一陣濃臭的血腥氣,但那濃臭並沒有再近一步。他立馬起身護住身後的童花,然而扭身卻瞧見了何清漣。
何清漣從院外緩緩步入眼前,漂亮得宛如畫中人。
鍾言身上也是一股子血腥:“你……過來幹什麽?”
“我過來找人。”何清漣對鍾言身上的血跡和他的樣子毫不意外,顯然就是早知道他並不是人,“我真沒想到秦翎娶的是一門男妻,更沒想到是鬼妻。”
“你知道?”鍾言還在思索張開最後的話。他受過傷,是山上的和尚治好的,他又和清慧相識,想來他的傷口是清慧醫治。而清慧既然能為他治傷就說明橫公魚不是清慧找來。那麽朱禹嘴裡說的和尚又是哪個?
“我是女子,又生育過,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到底生沒生過?只是不想揭穿罷了,畢竟……那孩子可憐。”何清漣找了找,“秦逸呢?”
“你好像很心疼秦逸啊,是不是看到他就想起你曾經的那個孩子?那個讓你經歷了千辛萬苦才生下,是你和潘曲星所期盼的孩子?”鍾言如今也沒有什麽顧慮,乾脆全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潘曲星……”何清漣慢慢地念著這三個字,“能查到他身上,算你有些本事。”
鍾言閉了閉眼,果然都讓自己猜對了,潘曲星就在秦家。
但緊接著她語氣轉變,冰冷剛硬:“只不過我怎麽會和那種畜生有孩子?我恨不得日日將他千刀萬剮,夜夜讓他生不如死!潘曲星,他是我今生最恨之人!”
“什麽?”鍾言沒想到還有峰回路轉,“他不是和你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馬嗎?秦守業不是拆散你們的惡人嗎?如今秦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他滿意了?”
何清漣的眼中仿佛閃著寒光,其實那只是憎惡到極點的神色:“我確實和他青梅竹馬,可若能時光倒流,我多希望我爹娘根本沒有幫他,沒有讓他來我家避雨。就是那次避雨我和他相識,那時候我們還小,慢慢一起長大他便喜歡了我,而這才是我噩夢的開始。”
“當一個女子被一個她不喜愛的男子炙熱渴求時,這一生就算踏進鬼門關。”
“我十四歲那年潘曲星去我家提親,可是我爹娘根本不中意他,便一口回絕。誰知他瘋了一樣在村子裡傳說,說我和他有私情,是情投意合,只是我爹娘看不起他才不認這門親事。那年我還是個姑娘,哪裡見過這種人,嚇得每日都不敢出門。但我的名聲算是被潘曲星毀掉了,那一年再無人提親。”
“見無人提親,潘曲星便再次找來,和我爹娘說除了他沒有人會娶我。我爹娘自然大怒,將他轟趕出門,誰知他一怒之下竟然下蠱毒害他們,一夜之間雙親慘死家中。他是用盡手段逼迫我嫁他,不惜毀了我的一切……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碰到了秦守業。”
“他路過此處,見我一個人辦理爹娘的喪事便幫我料理,後來慢慢對我動情,將我帶回秦家。我從沒見過這樣溫柔有禮的人,雖然家中已經有了一門正妻,可是我還是喜歡上了他。那一年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與大夫人皆無爭寵之心,我們隻想著過平靜的日子,而且我看得出來,大夫人並不喜歡守業。”
“可是我喜歡,我只要每日見到他便高興,聽他說些什麽都覺著有趣。他人很好,只是喜歡聽信一些傳言,說山上的和尚告訴他將來他的嫡長子會佔盡子女星,讓秦家後人皆無所出,秦家十代而終。守業他是第九代,他很害怕。”
“所以他那麽不喜歡秦翎,那麽希望秦翎快快去死?”鍾言問,原來秦守業並沒有貪圖秦翎的運勢,他甚至連這個念頭都沒有。
何清漣點了點頭:“是,他雖從未對秦翎下手,但也不想他活太久。”
“那潘曲星是什麽時候找到你的?”鍾言又提起這個人來。
何清漣提起那人仿佛提到了一個惡鬼:“在大夫人懷有身孕之後,他便找來了。他還說他告訴村子裡的人是我讓他來的,如果出了什麽事,村裡的人都會以為是我們私通,我今生也別想甩開他。那時候我沒有身孕,他貪圖秦家的家業便讓我假孕,然後用高深法術弄出一個紙人孩子來,還要我給孩子起名叫作‘秦爍’。後來我和守業有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便是秦泠。”
“為何他與他大哥同名?”鍾言問。
何清漣說:“當時我並不知道,我也覺著奇怪,為何要這樣起名呢……我很愛小泠,看到他的時候我便覺著自己什麽都可以忍受,直到六年前我忽然發覺……他不是我的兒子了。”
“我的兒子被人換了裡子,他看向我的神情帶有男女之情……他裡頭是潘曲星。後來我想,潘曲星早早就想好要佔我兒子的身子,他怕我又生一個忌火命,所以乾脆將火都引到秦爍身上,而他的名字和秦翎同音,又有三滴水,可謂是一個好名字。”何清漣渾身發抖,“我的兒子被他換了!我怎麽能不恨!”
“所以你夜裡去找曹良……實際上是想問問曹良有沒有發覺三少爺不妥,或者問問他三少爺平日裡都去哪裡,試圖找出真正的秦泠?”鍾言心裡一緊,原來自己錯怪了她。
何清漣長喘了一口氣:“是,曹良和他接觸最多,我想問個清楚,萬一就能發覺端倪呢……可曹良居然提出要我委身於他才能告之,結果就是因為這個,潘曲星動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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