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應當就是橫公魚帶來的影響,小逸他喝了四十九天的魚湯,所以早慧了。
“橫公魚一直以來都以‘永生不滅’出名,早有能人異士去石湖尋找,卻大多死於魚口。可那魚和青梅同煮便會融化,可見並不是不滅。沒想到真正的用途居然是‘開慧’!”鍾言這下就明白了。
陳竹白也理清了前因後果:“那麽誰最需要開慧,誰就是找橫公魚的人。”
兩人心裡都有了同樣的一個答案,清慧。他若是開慧了,恐怕將會是最難應付的死敵。
但不管怎麽說,上山入寺都是明年的打算,陳竹白再半年才會恢復從前的三成功力。但小逸開慧太早也是意料之外,除了會說“要”,沒過幾天就會對著秦翎和鍾言喊“爹爹”和“娘親”了。
只是他面對陳竹白的時候還是一個字,還不能喊出那句“師叔”。
入冬後的第十天,鍾言再不願意告別也得暫時告別了,因為昨夜陰兵又一次找了來。不能再拖延了,秦翎的吐息必須盡快弱下去才行。長睡之前鍾言幫秦翎沐浴更衣,親手幫他擦幹了頭髮,等到傍晚時又喂他喝了湯。
“天暗了,我不能再拖著了。”秦翎懷中抱著秦逸,孩子的那幾聲“爹爹”也讓他萬般不舍,“你們好好的,等我明年驚蟄醒來。”
“嗯,那你好好睡,就當做了個夢,夢醒了就回來了。”鍾言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淚,“冬天我讓童花先在院子裡種下花草苗,明年醒來你就能看到。”
“好。”秦翎將秦逸交給了鍾言,有陳竹白在,他著實放心許多。哪怕再遇上什麽事,小言也不會孤身一人。
“點上吧,你好好吃飯,別餓著肚子,我不想你再瘦了。”秦翎見鍾言還有不舍便自己先躺好,鍾言在床邊的香爐裡點上了黑相公,親眼看著秦翎的眼皮開始發沉,漸漸安穩地合上。他一沉睡,氣息就變得很微弱,還不如秦逸呼吸有力。
“快點兒醒來,我和小逸都等著你。”鍾言將孩子放進搖籃,輕輕地躺在了秦翎的身邊。他又一次變回了鬼形,百無禁忌,將夫君的那隻手搭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強忍著的淚水終於不聽話地滑落下來。
這又會是一個漫長的冬日,鍾言閉上眼睛,在黑相公的米香中打算短暫地睡上一會兒。明年所有的事都會了結,他們會離開這裡,去一個自由自在的地方。
自由自在的地方會是哪裡呢?
鍾言皺起眉頭,想不出來,周圍全部都是高大的樹木,他也走不出去。他一直在原地打轉,直到聽到耳邊開始有了聲音,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原來是落雨的動靜。
冰涼的雨水不僅響在耳邊,還打在了他的臉上,甚至打在了眼皮上。鍾言緩緩將眼睛睜開,剛好一滴冰涼的雨滴落入眼中,讓他一時之間很難看清。隔了兩三秒他才看到面前的人是誰,還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
“你可算醒了,真好。”鍾言緊緊地摟住飛練,眼裡的那滴雨水順著眼尾滑落,像是哭了。
“我醒了?我一直都在啊。”飛練百思不得其解,“是你醒了,師祖,你暈過去兩分鍾,嚇死我了。你再醒不過來我就要把那人殺了。”
兩分鍾?鍾言晃了晃腦袋,他可不覺得自己暈過去兩分鍾,隻覺著好久好久,久到過了一年。但醒來之後就看到飛練還是如此讓他安心,要是看不到他的笑容,自己不知道要失落到什麽地步。
記憶開始敲打著他,他馬上扶著飛練站了起來,周圍還是那些人,只不過少了歐陽廿、施小明、問靈和白芷。焦味是從燙得半熟的蔣天賜身上散發出來的,透露出他命不久矣的下場。
而神秘的光明道人仍舊打著那把紅紙傘,平靜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你到底什麽意思?什麽想起來?”鍾言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心口一走一疼。就是他在自己的胸口一指,自己便暈過去。
“別動,你心裡有‘人心藤’,是我下的藤術。”光明道人說,“我死後三天之內藤術會隨之消散,你就會想起來一切。”
“想起來一切?我想起來什麽?”鍾言著著實實感受到了疼痛,自從他認識飛練就總是心口抽痛,“這藤術和誰有關?”
光明道人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飛練:“他。”
“我?”飛練指了指自己,“我怎麽了?”
“到時候你們就什麽都懂了,現在……”光明道人將紅紙傘收起來,暴露在雨水當中。他蹲了下去,蹲在蔣天賜的旁邊,一隻手觸碰到他燙熟的胳膊。
“你想活嗎?”光明道人問。
蔣天賜沒有力氣點頭了。“嗯。”
“那就來當‘我’,成為世間的訴苦人,成為下一個‘光明道人’。”光明道人躺在了他的身邊,偏過頭對他說,“從我在鋼廠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會是下一個‘我’,將來等你油盡燈枯之前,你也會遇到下一個‘你’。你不用擔心認不出來,,一旦見面你就會知道了。”
“為、為什麽……”蔣天賜有氣無力。
“咱們的存在是看透時間的悲苦,是世間的記錄。咱們的壽命比別人長,但也注定孤獨。等我走了之後,這具身體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保管,但是不能主動透露你的原有身份,切記。”光明道人慢慢地說,“咱們是一人傳承一人,前一個死了,後一個就會接上,所以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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