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是想娘了?鍾言哭笑不得,想娘找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是真女子。
“柳媽媽也不讓我這樣抱,她總說我得長大了,說她以後護不住我。”秦瑤只有這時候才像小孩兒,眼尖的她一眼瞧見了鍾言手上的戒指,“這是新的?”
“你大哥給我買的。”鍾言驕傲地展示。
“大哥偏心,去年我和他要,他說家裡給我備下的夠多,偏不給我做。明日我也去纏著他要。”秦瑤一笑,眼神和秦翎更像,都是不懂世間險惡的溫順之人,可鍾言卻會為這對不諳世事的兄妹擔心。如果沒有自己,他倆可要被秦家裡的妖魔鬼怪吃掉骨頭了。
“你去要吧,你大哥是心軟之人,你多磨兩次就什麽都能要出來。”鍾言摸著秦瑤的頭髮,悄悄地問,“藥吃完怎麽樣?”
秦瑤小聲地說:“大嫂當真厲害,吃完就沒了,而且也不難受,只是苦了我還要演戲。她們請了好些郎中來,隔著床帳、帕子給我診治,開的藥我照樣喝,好苦呢。如今我真心心疼大哥喝藥這麽多年,多虧嫂子來了他才好。”她又從枕下摸出幾塊糖,“還要裝作食欲不振,這是柳媽媽給我備的酥糖。”
“傻瓜,往後你一直裝病,可要一直喝藥了。”鍾言心疼。
秦瑤將酥糖分給小翠,反而輕松:“才不是,要麽將來不嫁,要麽將來我隻嫁給想嫁的男子。”
鍾言又哭笑不得,她這種小姐養在深院裡,哪有機會認識外頭的人,更別說什麽想嫁了。
“對了,其實還有一件正經事!”秦瑤小貓一樣窩在被子裡,又一骨碌爬起來,“我爹和二娘今日回來!”
“我知道。”鍾言說。
“他們一定會找你,到時候你別怕。”秦瑤明明自身難保,還想著給嫂子撐腰,“二娘其實不管太多事,家裡還是我爹說話管用。只是我爹那人脾氣怪,說話不是很好聽,在家裡也就是對我好些,對我三位兄長都不怎麽樣……他若是說你什麽,千萬別往心裡去。”
“他是長輩,我自然不往心裡去。”鍾言一笑,我可以不往心裡去,但是我可以把他骨灰揚了啊,這樣一想鍾言笑得更歡了,費勁兒地忍下來,“你倒是,怎麽好端端地想起娘親了?”
秦瑤的表情明顯落寞下去,卷著鍾言的一縷頭髮歎氣。鍾言忍不住又笑了,這對親兄妹是怎麽回事,她哥喜歡玩兒自己的頭髮,她也是,性子可真是像。
秦瑤不僅玩兒,還聞了聞,長嫂身上香香的,讓她想起娘。“我做夢夢見她了,夢見她就在我哥的院裡。我想過去找她,可是一轉眼她又不見了……”
鍾言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怎麽會這樣巧?元墨先是發覺那丫鬟和大夫人長相一樣,秦瑤昨晚就夢見了?
“我其實……對娘親的印象只有一丁點兒,她走的那年我還小,隻記得忽然一日娘就不見了。然後……我哥給我換上白麻衣裳,抱著我在靈堂裡哭。我哥還在銅盆裡燒了好些紙,然後抱著我走了好遠的路。長大我才明白是我哥抱著我守靈的,抱著我到娘親下葬的地方。”秦瑤揉了揉眼睛,“長嫂,你說有娘親的人是什麽樣的?娘親是不是特別好?”
這倒是給鍾言問住了,小時候的事模模糊糊,但他依稀記著自己是有過娘的,否則他也不會總執著地尋找娘親的轉世。“自然是,天下娘親都經歷了生育之苦,鬼門關走過一趟。娘親會教孩兒識字,給孩兒做飯,還會護著孩兒平安。”
“這麽說……和柳媽媽差不多。”秦瑤半知半解。
“是,柳媽媽對你就像對親生女兒。”鍾言哄了哄她,又聊了一炷香就有嬤嬤來敲門,說四小姐喝藥的時候到了。鍾言識趣兒地帶著小翠離開,一路往廚房去,心裡忐忑難安。怎麽這事還扯上秦翎的娘了?若真是相關,恐怕不太好辦。
因著秦翎點名要吃六香糕,鍾言進了廚房就蒸上了,轉手將新買來的黃芽筍洗乾淨,拔掉了最外面的三層,留下最裡面的鮮嫩部分。秦翎吃得清淡,他就將筍芯切成了長長的薄片,等大砂鍋在旺火上燒熱後下芝麻油,將黃芽筍片簡單地翻炒。
翻炒一定要快,否則這菜容易有火烘味。等筍片沒有那麽透明之後立即加入今日廚房備下的清淡雞湯,加一把細細的鹽巴,再將半寸長的香蔥切絲放進去。奶白色的湯飄著綠絲,聞著就有筍的鮮香。這樣早飯才算得了,又有甜,又有鹹,湯湯水水,臨走時鍾言又順了兩個煮雞蛋。
等到他回到了院,四個大丫鬟還在割荒草呢,可見這院子還是挺大。鍾言隨便一看,第五個丫鬟果真不見了,可他又隱約覺著她還沒走,應該……還留在院子裡。
“元墨,你手裡的粥沒涼吧?”鍾言問,“現在冷得早了,往後咱們弄個食盒才行。”
“今年冷得早,聽他們說明日就要下小雪了。”元墨護著碗。
“這會兒就下雪?可真反常。”鍾言算了算時日,比往年提前一個月呢,“咱們快走吧,你家少爺一定餓了,到時候該著急了。”
“您放心,少爺就算餓了也不會急,他從前哪怕餓了也不說,坐在桌邊看書、寫字,愜意著呢……”元墨說完就看到了少爺。只見秦翎正站在門檻裡頭往外扔什麽東西,地上好多生米,那隻鎮宅的大公雞正在地上叨叨叨。
“我餓了。”秦翎又給灑了一把米,一邊喂雞一邊散發餓肚子的怨念,“……你們怎麽去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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