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偷了去,也是他的命!”陳竹白一甩衣袖,他一生氣,周圍的花葉、樹葉也隨之震動,“我早就聽說秦家有位公子纏綿病榻,不死不活,你怎麽會和他牽連在一起?”
鍾言就不喜歡別人說秦翎不死不活,嘟噥著反對:“他活了,有我在他死不了。”
“你以為你那點陰血能給他續成?做夢罷了,最多不過三月,他照樣得走。”陳竹白氣得臉色發白,又怕說重了,讓師弟難受,“趕緊和他了斷!”
“你教不教我吧?”鍾言才不要了斷,人家娘親給的鐲子都戴上了,他才不摘,“你不教,我沒法對付水鬼,死了就死了吧。”
“你……”陳竹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院內綠葉亂飛,好似有人攪動了全院的風水,外人聽裡頭忙忙碌碌,可放眼望去,整個陳府只有他們兩個,竟無一個下人。等到這陣風過去,陳竹白才開了口:“師弟,我說過,人鬼殊途,你不能這樣。你就算給他續了,他最多活幾十載,到時候一具白骨你還能怎麽樣?再說,他不知道你是鬼,你以為他不會怕你嗎?”
鍾言梗著脖子,一聲不吭。
“你我都不是人,為何要徒增煩惱?”陳竹白摸了摸他消瘦的面龐,“做鬼就很好了,別碰情。”
“那你呢,你不也是碰了嗎?”鍾言冷不丁地反問,“師兄,我陪你征戰沙場,不是沒披過薄甲。誰不知道將軍奇才,可誰又知道你陪他的時候請了多少陰兵上陣?萬千陰兵給他護陣,他現在是大將軍,你在他旁邊還不如一個兵卒。他連連勝仗,將來娶的是皇帝的女兒,你再神通廣大,還不是連他的府邸都進不去。再說,就是他鬧得接連戰亂,我連個白蜜都找不來……”
陳竹白像是被堵了嘴,一下噎住了。
“我只是想讓秦翎多活幾年,吃些好東西再走,也不行嗎?”鍾言再求。
陳竹白轉過身去。
“他和旁人不一樣,他是個讀書人,心裡乾淨。”鍾言小聲說,也看著陳竹白的臉色,“你教教我吧,等他過了冬,我就回來……師兄!”
“這是你說的,過了冬你就回來,和他了斷。”陳竹白這才松了口,拉著鍾言的手往屋裡走,“你從前不喜歡巫術,我也不願意說給你聽,只因為行巫不比道法,巫乃是無中生有的幻術,不能憑空出現。所有的巫都需要用代價去換,你先和我說說水鬼的事。”
“拿代價去換?這好辦,我能活的歲月長,減壽十年不就成了。”鍾言跟著到了室內,兩隻手捧著臨盆那麽大的肚子,慢慢地坐下了,將水鬼的事一一道來。
而秦翎的院子裡,小翠正在少爺看不著的角落灑薏米,這都是昨晚回來前她們特意去後廚拿的,把秦家所有的薏米都拿來了。少爺倒是沒急著出去,在屋裡看書寫字,這倒是讓人放心許多。
昨日少奶奶也說了,她的血放在尋常人身上還能分辨,可是在水鬼的幻術裡沒有用,連他都會中招。這樣厲害的東西可怎麽防啊?她不由地擔心起來。
“翠兒姑娘。”身後來了人,進了院子,正是柳媽媽來了,“我來找少奶奶要方子。”
“少奶奶她……”小翠剛要開口又多了個心眼,“您要她什麽方子?”
柳媽媽四下看看,低聲說:“就是昨夜咱們說過的那個方子,給四小姐用的。”
小翠聽完安心地點了點頭:“少奶奶這會兒不在,您先跟我來吧,稍等一會兒她必定回來。”
“好,那我就等等吧。”柳媽媽也像安了心,跟著小翠往裡頭走了。因著主子還沒回來,柳媽媽必然不能在主屋裡等候,小翠便將她引入耳房,同時給沏了一杯茶:“您先喝著。”
“謝謝姑娘。”柳媽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打量著屋裡,“四小姐這事多虧了少奶奶,不然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您放心,少奶奶肯出手幫忙,這事一定能辦成,您千萬別灰了心。”小翠的目光從柳媽媽的臉上轉回,看向了她手裡的茶杯。
茶水已經被喝了一口,可仍舊是滿溢的。
小翠一動不動,就這樣站在了柳媽媽的正前方,和她抬起的老花眼對視上。再開口,小翠的聲音無波無瀾,透著一股子豁出去的勁頭。
“你死了心吧,有少奶奶在,你傷不著少爺。”
話音未落,柳媽媽的胳膊已經穿透了她的腹腔,從正面進去,從後腰而出。劇痛過後那條胳膊再收回去,青色的掌心裡沒有血肉,只有一把泥土,還有破損的衣料。
小翠捂住肚子上的傷口扭頭就跑,但每跑一步,肚子上的傷口都被牽連,元墨雖然是紙身子,可卻是不怕疼的,她的身子更堅固些,卻有疼痛之感。等跑出耳房,小翠照直衝向主屋的正門,卻不想瞧見少爺邁出了門檻,正循著聲音往這邊觀望。
“出什麽事了?”秦翎問。
“沒事,沒事。”小翠勉強地笑著,一邊走,一邊有泥土往下掉,好在掉得不多。她攔著秦翎的身子,將人往回推:“您跑出來幹什麽?”
“方才聽著有人說話,是誰來了?”秦翎還在看院門的方向,“是不是她回來了?”
“不是,您先回去,先回去。”小翠用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少爺推回去幾步,眼瞧著就要到門檻了,突然,耳邊噗嗤一聲。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