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記著,您從前將我的手打腫過呢?打得我好幾日拿不起筆呢。”徐長韶伸出右手來,師傅在前,他自然不敢對秦翎不敬,“擺明您還是偏了。”
曹正卿笑而不語,就這樣承認了自己的偏心。秦翎自然也清楚師傅對自己的疼愛看重,連忙說:“恩師的心意我必不能忘,如今我好了,還希望跟著師傅繼續研習,將這些年流逝的時光補上。這次我並非一人前來,帶賢內一同為師傅慶賀生辰。”
曹正卿正要問,沒想到他自己說了:“聽說你成了親,師傅給你們備了禮,願你們二人錦瑟和諧,長長久久。”
“謝師傅。”秦翎將鍾言請到了身邊來,“這位便是,今日特意帶來給師傅見見,她叫鍾言,言語的言……平日助我良多。”
鍾言自然知道什麽時候多話,什麽時候不能說,便小幅度地行了個禮。這些讀書人說話真是有意思,文縐縐的。
曹正卿將鍾言打量一番,欣慰地點了點頭:“多謝,秦翎是我的愛徒,你放心,他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我知道。”鍾言忍不住還是開了口,不讓他說話簡直能憋死人,也學不會咬文嚼字,“聽夫君說要來祝壽,我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中秋快到了,這兩日特意做了幾個香囊,送給各位。”
等香囊一拿出來,秦翎便率先看了過去,怎麽她做香囊這事自己都不知道?
鍾言自然看得懂他,這事他當然不知道,因為自己根本不會做針線活兒,全部都是小翠代勞。看周圍這些人都不動,他再說:“手藝有些粗糙,隻為圖個團圓的好意頭。”
周鈺仍舊是先打破僵局的那個,高高興興地挑了一個:“別說,這小小香囊宛如香粽,配在腰墜上剛好,多謝,多謝。”
“這裡頭是什麽?”徐長韶隨便地拿了一個,聞過之後不是很滿意,“不像是什麽上好的香料啊,你們秦家沒銀子了嗎?”
平伯言雖然沒說話,但也拿了一個,不能不給秦翎這個面子。
“世間的香料萬千,本無高低貴賤之分,這都是商販定出來的規矩,你們平日裡讀的書都哪裡去了,竟然講究這個?我看著就很好。”曹正卿也拿了個,忽然想起秦翎大病初愈,不忍他長久站立,“都入座吧,秦翎,你坐這邊。”
雖說是壽宴,可宴席布置並不鋪張浪費,如同尋常家宴一般。而能夠下帖請入席間的都是平日裡常常往來之友,彼此間也沒有太多的規矩。鍾言跟著秦翎坐在離曹正卿較近的位置,相鄰便是周鈺那幾人,很快開席了,曹正卿先起身謝客,眾人紛紛舉起酒盞來。
之後便是大家隨意,只是秦翎發覺鍾言並未動筷。
“怎麽了?”他給她夾了一塊帶肉的梅子小排骨。
“出來前我去廚房偷吃,這會兒什麽都吃不下了。”鍾言出門前確實去過廚房,不過是去找張開要白蜜。白蜜還是沒有,他氣得又在心裡罵死了那打仗的將軍。
離開師兄,他縱使再有無盡膽量也不能這麽威風凜凜,震懾八方。
“你這樣不行,總是不好好進食,往後容易落下胃病。”秦翎其實也沒有什麽胃口,以茶代酒喝了幾口之後,他拐彎抹角地問,“你什麽時候做的香囊?我怎麽不知道?”
鍾言笑著說:“你睡覺的時候做的。你帶我來祝壽吃酒,我總不能空著手來。”
“有我的麽?”秦翎想要,眼巴巴地看著同門的腰墜都掛著了精巧的小香囊。
“我給他們做的不好,回去給你好好做幾個,你換著佩戴。”鍾言差點忘了秦大公子,“不過你不是不喜歡身外之物嗎?”
“香囊又不是身外之物,再說,我沒有這種東西,腰上和扇墜都是空著的。”秦翎似乎對這事不滿,反覆強調,“你什麽時候見我身上戴過?”
這倒是,香囊全部出自女子之手,娶了妻的男子佩戴較多,沒娶妻的,大多都是相熟的丫鬟贈送,將來那些丫鬟也必定抬妾。秦翎身邊一直沒人,別說香囊,他的扇墜都沒掛飾品,光禿禿的。
“你倒好,一做給旁人做那麽多,我不僅沒有,連山楂葫蘆都沒得吃。”秦翎又喝了一盞茶,不再說話。
“我都說了回去給你做,你這不依不饒的……讀書人真難伺候。”鍾言在桌下悄悄地拉他的手,小孩兒似的搖晃他,“你喜歡什麽顏色?”
秦翎不假思索地說:“正紅。”
“紅色不行。”鍾言回絕。
秦翎歎了一聲:“沒見過你這樣的,送我東西,結果這不行、那不行。”
“淡色、素色都可,唯獨和紅沾邊的不行。”鍾言怕他“引火燒身”,說著話的功夫,他不留痕跡地觀察著那三人身上的香囊。
奇怪的是,平伯言的香囊竟然滴出了水來,另外兩個人的香囊還很乾燥。
鍾言再一抬頭,剛好和平伯言的冷眼對視上。交匯的目光一觸分開,鍾言還在看他,他已經轉過頭去。
“來,秦兄,這杯我敬你。”周鈺這時抬起手來,將握著的酒盞朝向秦翎這邊。
秦翎仍舊隻飲茶,舉起了茶杯:“多謝,那我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哪有誠意,沒見過你這樣沒意思的人,既然來祝賀,哪有滴酒不沾的。”徐長韶再次將矛頭指了過來,“既然你好了,總能喝上一兩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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