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之後我會如何?”秦翎不禁問。
鍾言不知該如何作答,師兄說得沒錯,他們相識不久,成親之前又沒見過,彼此並不熟悉。可是他相信秦翎不會對自己負心,秦翎竟然也願意信自己。而這藥丸,放在尋常人面前是斷然不會入口的,它黑黢黢,看著就不是靈丹妙藥,倒像是奪人性命的毒。
“吃下之後你便昏睡,替身便會替你行動。幾日後,替身便會支撐不住,消失於天地之間,到時候你才會醒來。”鍾言生怕他下一刻就反悔。
秦翎思索著什麽,一直沒有動作,就在鍾言以為他不會吞下時,他將丹藥拿去,塞入口中生生咽下。“好,那你一定記著叫醒我,別讓我睡太久。”
鍾言愣了神,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麽,傻傻地問:“你為什麽吃這麽快?你就不怕我……”
“我不怕。”秦翎只是笑,他苦著臉這些年,成親不到一個月,笑容比之前幾年還要多,“我信你。”
鍾言回過神來還在秦翎的懷抱當中,替身沒了,這身子才是他的,血液溫熱。
秦翎睡了許久,手腕還未恢復力氣,他小心地扶正她頭上歪掉的金簪子,當著鍾言的面笑了笑。
“笑什麽?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鍾言不懂,就如同他不懂曹正卿怎麽能在秦翎三四歲時下巫,這會兒他仍舊沒懂秦翎為何開懷。
人心很難吃透。
“我看見你便想起一事,睡了這些天也好,免得我總是惦記。”秦翎看向她的耳垂,無法忽視的血腥氣再次襲來,“我讓元墨去給你打了頭面,算著日子,明日可取。”
鍾言心裡頭一軟:“你就想著這個?”
“也想著……”也想著你,秦翎坐在床板木洞的邊緣,動了動手指。鍾言坐在床邊,等著他後半句說完,卻不想臉上一熱,眼尾處被秦翎的唇貼了一下。
鍾言眼睛一睜,一下子不敢大動了,回味著方才短暫的觸碰,以及觸碰後熱如火燒的整張臉。熱度就是從太陽穴開始的,全身骨節都因為這一下觸碰而砰砰彈動,仿佛下一刻就要發出彈響。病秧子沒什麽力氣,可這一抱,鍾言卻覺著骨頭架子都要被他拆了。可即便被他拆掉,鍾言也相信秦翎能將自己悉心複原。
秦翎的臉比鍾言更紅,畢竟這不是無意相貼,而是自己有意而為之的肌膚之親。只是側臉貼上了她冰涼的太陽穴,嘴唇蜻蜓點水地貼了一下,秦翎就已經覺著對不住她了,沒有和她提前說明就擅作主張。聖賢書裡的說文解字全部用不上,沒有一個字能形容眼下的心情,秦翎也曾有過心悸難受,可這會兒的心跳最快。
他的替身跟著她去了恩師家中,他自然什麽都知道,記得她怎樣維護自己,更記得她……
“為什麽我沒有香囊?”秦翎發愁地問起來。
“啊?”鍾言還沉浸在這個突然的動作裡,馬上清了清嗓子,“你怎麽還計較這個……”
“我自然要計較。”秦翎好似抓住把柄,理直氣壯,“我去青品閣給你買文墨,執手教你寫字,用自己的書法給你當字帖,結果山楂葫蘆沒得吃,香囊也不曾擁有一個,你還不準我戴正紅色。”
“我……我……”鍾言百口莫辯,他還是睡著好,睡著老實。
“將來我好了,你還要坐我腿上,我都答應你了,可還是什麽都沒有。”秦翎看了過來,目光清澈如一灘清可見底的小池。
“我……我這不是光顧得去幫高人做法了嘛,明日給你做一個就是。”鍾言摸了摸眼尾,想不到方才真的親了。
秦翎將她的手牽過來,握在手裡暖著:“是啊,喝著喝著茶,所有的燭火都滅掉了,是那位高人辦的?我那時已經虛弱至極,隻記得兩個鬼站在身邊,一個裝作是你,一個裝作是周鈺。它們傷了我的身子,還好也只是替身。我記得……我的傷口不斷湧出水來,呼吸也逐漸不暢,好似要在岸上淹死。”
他不知道背後的事,鍾言松一口氣:“是啊,高人跟隨咱們同去祝壽,找出了水鬼的所在。我已經謝過高人,他已經走了,這會兒……這會兒我……”
“你怎麽了?”秦翎隻覺得懷裡一沉。
鍾言疲乏困倦極了,心想糟糕,這就是用了幻術的反噬,怪不得師兄每次召喚陰兵都要睡好久,有一回睡了半年。
“我累了,好累,睡會兒就好。”臨睡之前,鍾言還不忘記叮囑他,“別叫郎中來,我沒事。”
說完,他在秦翎的懷中沉沉地睡去。
“小言?小言?”秦翎沒見過睡這樣快的,急忙看向元墨和翠兒,“快,把少奶奶扶起來,把床鋪上!”
元墨和小翠在一旁一直沒敢吭聲,只顧得驚訝。原來少爺一直沒離開這屋子,由僧骨護著,出去的一直都是替身。怪不得少奶奶不怕,敢帶著少爺出去逛。
他們從驚訝中緩過神來,趕緊扶少爺出來,用木板墊了木洞,將床鋪好。他們自然不會告訴少爺根本沒有什麽高人,也不會說少奶奶回來時滿身是血,只是擔憂少爺又要吩咐找郎中,郎中一來,便能摸出少奶奶非人的心脈。
可奇怪的是,少爺並沒有這樣吩咐。
終於都收拾好了,大床再次恢復原狀,只不過躺在上頭的卻不是從小多災多難的秦翎,而是鍾言。元墨和小翠先給少爺拿了些吃食和水,然後就守在邊上。明早恐怕還有一場風波,少奶奶可千萬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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