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那少年的背影道:“喂!”
對方不曾回頭。
顧翎深吸一口氣,腦袋探出去叫了一聲:“周妄!”
黑色背影瞬間停下,然後緩緩回頭。
熟悉但更加年輕冰冷的面容闖入眼睛,顧翎不著痕跡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說什麽撇腳的台詞,如他所想那般,他聽見了自己稍微稚嫩的聲音。
“哥們兒,你真是酷到沒朋友。”
十五六歲的年紀,小少年臉上還帶著一點奶膘,皮膚又白又細,不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他是個漂亮的假小子。
周妄認識他。
顧家那個兒子,路人關系。
正要轉身,背後就傳來什麽噗通跳下的聲音,顧翎校服敞開,從窗台上躍下的身影就像一隻長了翅膀的歡快小鳥。
他大步向前,墊腳伸手勾住周妄的肩膀。
手底下的觸感僵硬又執拗,顧翎帶著周妄強製性的拐了個彎,悄無聲息離開了一道為他而設的劇情陷阱。
“我覺得我比你更酷,怎麽,要不要一起去一樓上個廁所?”
在時間裡遇見某個人,於是多年都不曾遺忘,從這個彎兒開始,周妄的既定人生就已經分出了一條小岔路。
那路不再是曾經的一眼黑暗,就像是小時候躲過家長去玩的秘密基地,那條岔路有水有草有陽光,路雖然窄,但前方永遠都有太陽懸掛照耀。那時他們都不知道,多年後他們會折折騰騰彼此相愛。
而顧翎,是這個世界為男主周妄埋的最深的救贖伏筆。
……
等重新找回意識,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顧翎發現自己不僅被按在床上打點滴,甚至連口鼻上都弄了個氧氣罩。
腳心有一點癢,他透著淡淡血色的腳趾微微蜷縮了一下。
於是周妄抹藥的手瞬間停住。
他抬頭,就看見病床上的青年正在垂眸看他。
瞳孔黑幽幽的,一眨也不眨,像是還沒清醒。
周妄收起藥瓶走過來,確信顧翎的確醒了,只是他嗓子紅腫暫時還不能說話。
“過敏原已經清楚了,吃一點瓜子沒關系,但吃大量的堅果就會發生窒息危險。”男人語氣有點僵硬和冷淡,“以後都不許再吃,你記住,我也會記住。”
顧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氧氣罩。
周妄:“不舒服?”
他臉色蒼白的點頭。
周妄齒關咬了一瞬,心情很不好,但還是沒忍住去幫他松了一下,就是這一下,他忽然被顧翎抓住了手腕。
青年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這股狠勁兒,就那麽直直的抓著他不說話。
周妄被迫彎腰,湊他很近。
顧翎抬了抬下巴,於是周妄湊更近。
他以為他有什麽需求,比如上廁所,或者喊餓要吃飯,但周妄沒想到,顧翎松開他的手腕,改而落在他的後頸。
力道不算大,但周妄卻無法反抗。
他被他拉近,然後側臉貼上了一片乾燥柔軟的觸感。
男人眼神微微一縮,從昨晚到今晨豎起的堅冰無聲融化,周妄眼眸側過,看向“計謀”得逞的顧翎。
他嗓子有點啞:“這麽粘人?”
顧翎重新給自己拉上氧氣罩,然後閉上眼睛揮手,示意他受完恩寵可以退下了。
周妄沉默了一瞬。
有種顧翎只是短暫敷衍的愛了他一下的錯覺。
但短暫,敷衍,那也是愛他。
表情沒有那麽可怕之後,周妄又給顧翎上了一遍過敏藥才走出去。
馮章正在看顧翎最新的身體檢查報告,本來今天他們要給顧翎做第一療程的治療,但沒想到病人先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過敏事件。
“始作俑者”一晚上沒睡著覺,披了個毯子坐在病房外面看顧翎搶救。
顧念臉色比顧翎好不到哪裡去,她以前就覺得顧翎很容易死的樣子,但沒想到他這麽容易死。
就好像一不小心,他們所有人都會失去那個漂亮溫柔的小青年。
是她錯怪周妄了。
周妄對顧翎的仔細看護真的是無數血淚經驗。
馮章看向顧念:“顧小姐,你說你也是堅果過敏?”
顧念啞著嗓子,可憐巴巴的啊了一聲。
馮章忽然問:“病人和你一個姓氏,同樣是堅果過敏,你們之間是有什麽血緣關系嗎?”
周妄背對著顧念,眼神隔著玻璃門窗一直放在顧翎身上。
他是真的醒了,盡管眼睛還閉著,但手指又在輕輕的揪著床單玩。
顧念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透著一夜沒睡的疲憊和驚嚇:“他……我……我們算起來,應該是遠親,他父親和我父親是一個家族的後代。”
馮章低聲:“一個家族也不是不行……”
他接著道:“我要給病人眼睛用一種最新藥物,但不確定他會不會對藥物發生排異反應,但如果你們體質相似,我就可以先用在你胳膊上做一個小實驗,但你不用擔心,這種藥在皮膚上最多是有點刺痛。”
馮章不太確定這種千金小姐會不會答應這種事情,於是道:“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們重新想別的辦——”
“我行!”顧念忽然高聲打斷馮章,就連對她十分不待見的周妄都側過眼。
顧念揉了揉紅彤彤的眼睛,說話還帶著鼻音:“……我行,你們別折騰他了,只要能治他,我都願意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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