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少年一直看著宿月,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到宿月在距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停下。
宿月聽不懂龍族少年在說什麽,但龍族少年聽得懂他的話。
於是宿月問:“要去喝杯酒嗎?”
如果目光有實質的話,其他龍族鎮民的目光都要把宿月釘成篩子了。甚至有人已經站了起來。
只要龍族少年表現出一點不情願,毫無疑問,他們立刻就會發起攻擊。
宿月就當全都看不見,他的視線只在龍族少年臉上。
少年謹慎地打量著他,他坐在石台上,手也撐著石台,因而肩膀聳起,微微偏著頭。
即使他現在是人形,這個動作也明顯有一種“不像是人”的感覺。
少年站起身,跟著宿月走向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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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裡,燈光幽暗。老板坐在吧台後面,擦拭著手裡的玻璃杯,臉上沒表情。
宿月走過去:“我要一杯酒,謝謝。”
然後他說了那四種配料。
老板沒點頭也沒搖頭,冷著那張臉,回身去調酒。透明的酒底冒著清澈的氣泡,再加上淺綠的葉子、粉紅的漿果,銀色的岩砂和深綠的果核,放到雪克杯裡上下一搖晃——
倒出來的是杯泥漿顏色,冒著可疑氣泡的粘稠液體。
宿月:“……”
這怎麽做到的?
冷著臉的老板把這杯可疑物體往宿月面前“砰”地一放,宿月臉都綠了。他雖然沒有戚無咎那麽講究,但也是會看著點評找地方吃飯的主兒。
要不是任務擺在面前,這杯東西他絕對不會碰的。
心裡的眉毛都快皺在一起了,宿月臉上還是表現的很平靜。
他仰頭喝了口酒,發現味道果然和想象的一樣難喝,要說有什麽特點就是非常清涼。
但越是面對難喝的東西,宿月上神的表現越是溫文爾雅。
他端莊地把這口酒咽下去,把杯子推到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他身邊的少年面前。
少年毫不遲疑地也喝下了杯中的酒。他的瞳孔泛出微黃的晶光。
從泛著涼意的喉嚨開始,宿月感到一種輕微的,脈衝般的震顫。這感覺他蠻熟悉的,吃下樹果時的感覺也類似。
在輕微的眩暈中,宿月沉入龍族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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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藉的戰場,龍族和龍族在廝殺,就像是在墓穴中看到的龍骨那樣,它們撕咬著彼此,尖利的爪指扣入鱗甲,以血肉相搏。
它們戰鬥的地方好像是山上的某處平台,旁邊就是懸崖,粗壯的尾巴擊打在地面上,大地都在震顫,飛沙走石四濺,一個不小心落入下風的龍族就會被推下懸崖。
有些龍振翅又飛了上來,有些龍則再也沒能回來。
宿月看到旁邊的岩石窩裡,竟然是龍族的巢穴,巢穴裡有兩顆蛋。
那兩顆蛋都是非常漂亮的粉金色,泛著瑩瑩的光,一顆大一些,另一顆略微小一些。
對所有動物來說保護幼崽都是天性,會在有龍蛋的地方打架,說明這些龍是在自己的巢穴深處戰鬥。
所以是龍族的內訌嗎?
仔細看又發現不是,其中有一邊的龍族每次攻擊時都會帶出黑色殘影。那殘影像是某種鬼魅,帶著讓人不舒服的腐朽氣息,總之,絕對不是龍族。
宿月回想起在山洞中看到的龍骨,有些龍族的骨頭已經變成黑色,他頓時意識到,黑色的殘影與黑色的龍骨,可能有某種聯系,或者那些黑色骨頭的龍族就是這種會帶出殘影的龍。
戰鬥中有殘影的龍族逐漸佔了上風,下一個畫面竟然已經在鎮子上了。
那時的鎮子好像還剛剛建成,只有黃土連天的小道。
鎮民們互相望著,神情滿是憤怒和惶然。
余光裡小房屋和樹木在不斷的建成,宿月的視角突然變成了小男孩自己,他反覆望向那根黑色天柱的方向,好像在尋找著什麽。
視線驟然一片昏眩,宿月被拉回現實。
他往後靠了一下,發現軟軟的,應激地彈起來,才發現自己被拉到了簾子後面的小房間裡,正窩在一張柔軟的沙發床上,龍族少年和酒館老板兩個人正一左一右地看護著他。
像是把他當成了全村的希望。
宿月整理了下在少年記憶裡的所見,再加上之前獲得的信息,他問那龍族少年:“所以你是希望我去柱子那裡幫你找東西?”
龍族少年飛快地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找什麽?”宿月問。
少年沒法用人類的語言交流,所以他同時也在思考怎麽把溝通變得更簡單。
思忖片刻,他靈機一動,“那個戰鬥的畫面裡有兩顆龍蛋,其中一個是你?”
龍族少年更用力地點頭。
“所以你要找的是另一顆龍蛋?”宿月再問。
龍族少年點頭點的脖子看著都要脫臼了。
“……別激動。”宿月趕緊安撫了一下,萬一NPC真因為太激動出了什麽問題,搞得任務完成不了,那他不是血虧。
之後龍族少年連比帶劃,再靠著宿月超乎尋常的理解能力,他居然真和龍族少年把內容對了出來:
那黑色的殘影是一種詛咒,所以除了龍神之外所有的龍都化為了人形,它們被拘役在人類的軀殼裡。
龍族少年,或者說幼龍也不知道詛咒到底是什麽,想想那場激烈的戰鬥開始時他只是一個蛋,能有這麽多記憶已經很讓人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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