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巨大的毛筆筆杆有些舊了,在燭火的搖曳下仔細看來,毛筆根部似乎泛出絲絲血色。
今天社長帶來了一張新的命盤,宣紙呈現出質感很硬的死白,上面用墨汁分成八個部分寫著巨大的“是”“否”“吉”“凶”之類的答案,旁邊還多了些鬼畫符似的花紋。
玩家們屏住呼吸看著魏晚,只有一點點燭火燃燒著的房間裡,他一個人站在桌後,清秀的面龐在明暗交錯的光線下變得隱約,好像隨時要被另一個世界吞噬。
魏晚挽起衣袖,雖然是夏天但他還是穿著長袖,這麽看起來他蒼白的手臂似乎比毛筆都還要細一點。
就在魏晚即將拿起毛筆時,社長忽然說:“一個人請筆仙似乎不夠。多叫幾個人一起來請吧。”
“有道理。”教導主任說道,“還有人願意一起參與嗎?”
當然沒有人會回答。
“沒人願意參與的話我就點名了。”教導主任說著,視線從教室裡的每個玩家臉上掃過,“為學校做出貢獻,你們不應該感到光榮嗎?一個個的都往後退算什麽?”
也許是這句話裡的嘲諷,也許只是從做噩夢以來心理壓力太大,教導主任話音落下,有個玩家終於繃不住了。
那人“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魏晚大叫道:“明知道請仙不是好事,你為什麽還非要參加?瘋了是不是?自己去送死就算了,還非得拉著我們給你陪葬是不是?”
魏晚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反而是社長森森一笑,露出滿口白牙,在光線下看起來就像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這位同學,請筆仙非常有儀式感,你不尊重它就算了,動不動死死死的,對我們社團的活動非常不尊重啊。”
那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勁,面對魏晚這樣看起來很文弱的NPC他還勉強敢凶一下,遇到像這個社長這樣子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他反倒什麽話都不敢說。
一個人社長不讓請仙,可其他玩家又不願意上台送死,這樣事情就僵住了。
宿月想了想,給蒼咫使了個眼色,在使眼色的過程中又接收到教導主任的“別眉來眼去”的警告眼神,他默默地無視了。
蒼咫領會到宿月的意思,和他一起站起身,魏晚看到他們兩個站起來,臉色微微一變。
“我們也一起來。”宿月說。
大姐頭還有昨天認識的那幾個玩家都驚訝地看著他,心說這人是不是瘋了。明知道參加請仙會做噩夢,還要來趟這個渾水?
宿月自己的想法是,參與請仙很不明智,但劇情如果卡在這裡更不好。
而且,宿月覺得自己上去總好過其他人白白送死,至少他有把握,筆仙如果要來砍他他不會出事。
“不用你們。”魏晚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一個人請仙也可以,不是說只要誠意足夠,就能夠得到筆仙的注目嗎?”
“你倆也一起上吧。”社長微笑地無視了魏晚的拒絕,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拉住宿月和蒼咫的手。
期末考剛結束後的夏天,宿月穿了短袖,社長的手握在他的手腕上,手心滑膩冰涼,像是一條從陰暗處爬過來的蛇。
“不用,我自己來。”魏晚還是堅定地拒絕著,他甚至準備拿著那支筆躲開,因為只有握住那支毛筆,才算是正式加入了請仙儀式。
但是他握著筆往後剛退了一步,忽然身後有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他手裡的毛筆。
魏晚嚇了一跳,飛快地轉頭,錯愕地看著那個突然湊過來的玩家。
居然是那個相當拽見誰都懟的中學生。
“既然四個人才能開始一次請仙,那不如讓我也一起嘛。”中學生笑著說道。
說話時他耀武揚威地看著宿月和蒼咫,一副“別想背著我偷偷搞事情”的表情。
這人居然覺得宿月和蒼咫跟魏晚一起請筆仙,是因為事先有謀劃。
宿月:“……”
這就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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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毛筆表示自願加入請仙,那就不能再退出了,和血誓是一樣的效果。魏晚在那個學生握住毛筆時就是一副自暴自棄的表情,也沒再阻止宿月和蒼咫,宿月和蒼咫就順著過來,一起握住了毛筆。
過程中其他玩家,尤其是大姐頭、黑框眼鏡那幾個和宿月有交情的,都用一副又擔心又不理解他們是哪裡腦子不清醒的表情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危險參加請仙。
社長舉著硯台,走到每個人身邊,像昨天一樣取血。
刺破宿月手指時蒼咫看了他一眼,眼神有欲言又止的關切,宿月意外地品出來了,歎了口氣小聲問:“你幹嘛,真覺得我很嬌氣啊?”
蒼咫立刻搖頭。
宿月本來想再說點什麽,余光瞥見教導主任火炬一樣的目光又掃射過來了。
他縱橫遊戲世界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一個NPC搞得無語,但實在是不想再被說什麽“眉來眼去”,跟早戀似的,隻得默默住口。
“無關人員現在請離開教室。”社長微笑著說道,“馬上開始請仙。”
其他玩家幾乎是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彈出了教室,教導主任也撤了,就剩下宿月、蒼咫、魏晚、中學生和社長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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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晚垂著眼眸,盯著桌子上的命盤,看不出表情,宿月和蒼咫滿臉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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