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克制住自己,隻說了一句:
“滾!”
啊?怎道歉了還哄不好呢。
夏大帥哥百思不得其解。
他撓撓頭,想說話又怕再犯錯,一個人像犯了錯的小孩似的在邊上坐了一會兒,最後撓撓頭,默默下了床,關掉房間的兩盞應急燈,又默默爬回了床上。
他生怕陳濯再生氣,掀開被子的動作都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悄悄把自己挪進了被窩裡,一點聲都不敢出。
等到終於挪到合適的位置,夏子澈還是心癢癢,沒忍住用氣聲跟陳濯說了句:
“冷靜——晚安——”
“……”
陳濯不知道自己旁邊到底趟著個什麽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睜開眼,卻看見一片漆黑的房間,一時有點意外。
他微一挑眉,問:
“你把燈關了?”
一聽見陳濯的聲音,夏子澈如獲大赦,一時有種被人從死囚獄八抬大轎赦免釋放的感覺。
他猛猛點頭,語氣帶著點邀功似的小驕傲:
“嗯,但沒事,房間門開著,你看,門外面的燈我沒關,有光的。”
“不是說這個,你以前不是一直都開燈睡覺?”
夏子澈愣了一下,點點頭:
“是啊,但你不是開燈睡不著嗎?”
“……”
不知道為什麽,陳濯總覺得他們好像沒在聊同一件事。
那種似乎有重要的事被忘記的感覺再次襲來,陳濯看看房間門口遠遠亮著的燈,又看看床尾正對著的窗戶。
他看見窗外的槐樹枝葉在風裡搖晃,還有枝葉後他房間窗玻璃的反光。
“為什麽不拉窗簾?”
“……”
這個問題過後,旁邊的夏子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陳濯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他才重新開口:
“冷靜,我可太傷心了。”
雖然聽著像是玩笑話,但他說這話的語氣明顯低落:
“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你怕黑,開燈又睡不著,但如果我這邊拉開窗簾,開著燈,光就會映在你的窗簾上。這樣有了光你就不怕了,也不會很刺眼睡不著。”
夏子澈頓了頓:
“我還以為這是咱倆的約定呢,結果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你居然就這樣忘記了,真是……”
他並沒有說下去。
而陳濯聽見他的話,心裡空白了很久。
他回憶起一些被遺忘的細節。
是,通知停電之後蘇楠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應急燈和夜燈的位置,是因為知道他怕黑,所以囑咐得很細致。夏子澈走路離他很近、邀請他來自己家住,也是因為擔心他在家裡一個人會害怕。
怕黑的從來不是夏子澈,而是他。
他是為什麽怕黑來著?
哦,似乎是小時候有一次被拉去玩捉迷藏,有壞小孩故意針對他,把他鎖進了小區角落一個廢棄的雜物間。後來,小孩們遊戲結束各自散了,只有夏子澈發現他不見了。夏子澈知道他不是會亂跑的小孩,於是先去確認了他不在家,又趕緊把這件事告訴了蘇楠和陳道遠。
那天,幾個人找了他很久,最後他們找到下午玩捉迷藏的小孩,把人挨個問了一遍,才去雜物間那裡把陳濯救出來。
被關了一下午,陳濯記得自己沒有哭鬧,因為他知道哭死也沒用,遲早會有人他不見了來找他。他從小就有著超出年齡的理智冷靜,但盡管如此,他也只是個沒見過大風浪的小孩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被關久了,他還是無法避免地開始怕黑暗安靜潮濕的環境。
怕黑的是十六歲的陳濯。
那他為什麽會忘記呢?
陳濯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經歷過更多能給他留下陰影的事情,和那些比起來,年少時恐懼的黑暗早已不值一提。
陳濯一時有種窒息感,像是被人按在水裡,喘不上氣。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
“對不起……”
“哎,沒事啦。”
夏子澈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看他:
“你是不是已經不怕了?”
陳濯略微有些遲疑,但還是應了一聲“嗯”。
“那就行,沒了一個心理陰影是好事啊,為什麽要道歉?我還得為你高興的。不過你以後要是再有類似的情況,得記得告訴我,不然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堅守約定真的很蠢誒……嘖,其實想一想也沒事,畢竟都這麽多年了,我也早就習慣開燈睡覺了,無所謂。”
夏子澈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吊兒郎當,可能是覺得氣氛太沉重,他笑了兩聲,又欠兒欠兒地往陳濯身邊湊,低聲道:
“哎,你是不是特內疚,覺得特對不起我?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咱就算扯平了,怎麽樣?”
“?”陳濯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麽?”
“你不是沒報運動會項目嗎?你報一個,跟我報一樣的,算是給我應援,怎麽樣?”
夏子澈這話裡誘騙味太衝了,陳濯不上他的當,先警惕地問了一句:
“我先聽聽你報了什麽?”
夏子澈嘿嘿一笑:
“三千米。”
“?”
你明明可以直接說要我死。
三千米對不愛出門更不愛運動的陳濯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他望著夏子澈房間的天花板,內心天人交戰,短暫地掙扎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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