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一咬牙一閉眼:
“行。”
“啊?!”
這次,震驚的換成了夏子澈。
孩子嚇得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了。
他其實只是開個玩笑緩和氣氛而已,沒想著陳濯真能答應。
意外之余,他心情還有點複雜。
他沉痛道:
“冷靜,你對我的內疚居然深重到願意讓你為此付出生命嗎?其實不必,我真沒太在意。”
“……不是。”
陳濯有點無奈:
“不是因為內疚。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但跟你一起跑三千又起不到實質的補償作用,沒有意義。”
“是啊,這才是你的思路嘛。那你為什麽還答應?”
“嗯……”
陳濯頓了頓:
“你可以理解為,我只是單純想陪你。我想試著理解你喜歡的、體驗你想體驗的、熱愛你所熱愛的吧。”
陳濯語速有些慢,說這話時,他略微有些出神。
他發現,自己對夏子澈的了解,好像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多。
夏子澈知道他喜歡吃什麽菜、記得他怕黑,所以每天晚上為他亮著燈。他還了解他的處事方式、知道他很多習慣和故事,有時候甚至能憑隻言片語看出他的情緒猜出他的想法。但陳濯卻只知道他喜歡音樂,如果不是重來這一次,他不會知道夏子澈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和小舞台,不會知道他除了音樂還喜歡各種各樣的車,不知道他做得一手好菜,也不知道他的少年時期除了親人和朋友,還有一個吹胡子瞪眼的羅圈腿小老頭。
其實他以前有很多機會能知道這些,但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關心,也沒時間去聽。
他又想到了賽謠今天說的話。
“我覺得他很蠢,做的很多事情也不值得,別人只能看到他的溫暖,卻看不到他也需要治愈和陪伴。”
現在想想,陳濯何嘗不是那個“別人”之一。
夏子澈是真誠的、溫暖的,熱烈的。
人和人的關系無非是付出和索取,但沒有人該永遠付出,也沒有人該一味索取。
就像夏子澈這麽多年來把他們的約定變成了習慣,這讓陳濯覺得,在他的生命裡,陳濯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朋友,也佔據了很多一部分。陳濯覺得自己也應該為夏子澈做點什麽,因為這麽好的少年不應該被辜負。
夏子澈能理解他的理性,接受他的冷漠,欣賞他的成熟。
那陳濯也應該去了解他,接受理解他的吵鬧和幼稚,欣賞他像寶石一樣剔透的靈魂。
這不是一種補償或者回報,而是一種對等的情感回饋。
可惜,十六歲的陳濯不懂這些,所以錯過了很多很多。
陳濯藏在被子下的手默默捏緊了心口的衣料,深吸幾口氣,等到那種濃重的心悸感緩緩散去,才慢慢松開了被揉皺在指尖的布料。
他閉了閉眼睛,緩和片刻才發現,夏子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
他以為夏子澈是睡著了,過了一會兒,才又聽旁邊的人小聲說:
“陳濯,我會一直是你心裡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嗎?”
“會啊。”
夏子澈頓了頓,又問:
“跟賽賽比呢?”
“?”
陳濯有點奇怪:
“為什麽跟賽賽比?”
“你不是喜歡她嗎?”
“誰說我喜歡她?別自己瞎腦補啊我說。”
“?!”
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夏子澈又突然彈射起來:
“你不喜歡她?!”
“喜歡是喜歡啊,但肯定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小小年紀想什麽呢,真糊塗,真可恥。”
陳濯把之前夏子澈的話原封不動送還給他。他借著窗外月光,看著那家夥呆若木雞的表情,表情,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喜歡她?”
夏子澈撇撇嘴,突然很用力地倒頭重新摔回床上,力道大得床都彈了一下。
然後陳濯就聽這人悶悶道:
“很難不覺得好嗎?拜托,咱認識十年了!你這家夥,從小到大,從來沒對哪個女孩子這麽好過吧?又是主動關心又是忙前忙後,又是借爸又是秘密談心,而且你們一個小帥哥一個小美女,不往那方面想才奇怪好吧?”
“?”
可能青春期的小孩心裡隻裝得下粉紅色泡泡吧,陳濯有點不能理解他的思路,只能按自己的想法解釋:
“我確實很在意她,但那是因為她讓我想起了我曾經遇見的一個人。如果非要說個理由,你可以理解為,我不僅在幫她,也是在盡力彌補心裡遺留很久的一個遺憾。
“不過這也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賽賽也是你重要的朋友,不是嗎?
“如果我跟她完全沒有關系,那我就算知道了她的經歷,看見她陷入了困境,我也沒有立場去幫她。但她是你重要的朋友,她遇見困難你也會苦惱。這次不就是嗎?你想幫她,但遇見了死局沒有辦法,而我恰好能解,所以才有了後面的一切。”
陳濯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夏子澈沒聽懂。
他聽來聽去,就總結了一個中心思想:
“所以,目前來說,我還是你朋友隊列中最重要的那個對吧?”
“嗯。”
這話把陳濯聽笑了,只聽聲音,他都能想象到夏子澈亮著星星眼的傻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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