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澈似乎玩膩了埋陳濯的遊戲,他往邊上走了兩步,蹲下身子,直接用手去撈地上的積雪:
“因為你今天跟賽賽說,長大了,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我覺得這不像你說出來的話,因為你習慣為他人的預設給出積極的肯定的答案,但這次你沒有。而且你回答的這句話的前提一定是你覺得目前的生活已經很糟了,但你並沒有覺得生活糟糕的理由,不是嗎?”
夏子澈這人平時看著傻乎乎的,但某些瞬間卻敏銳得有點嚇人。
陳濯沒有急著反駁,他等著夏子澈把話說下去。
“然後我就覺得你好像有點變了,我就往前開始盤,然後我發現,我記憶裡的你,突然就有那麽一天,變得對所有事情都消極了,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其實當時我還腦洞大開,懷疑過你是不是被什麽人奪舍了,就像修仙小說裡那樣,有人把你魂穿了。但你有好多獨特的小習慣沒變,那確確實實是你,我也就沒多想。
“還有啊,你以前總嫌我幼稚嫌我煩,但現在的你,好像好久沒因為我幼稚煩人嫌棄我了誒。”
夏子澈埋頭搗鼓地上的雪,沒有抬頭看陳濯的反應。
他頓了頓,沒聽陳濯吭聲,才繼續說下去:
“不過後來,你就慢慢變回我認識的那個陳濯了,只是很偶爾的時候會再喪氣一下下。原本我沒有多想的,但今天的事,突然讓我覺得,你是不是在我和咱爸咱媽都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遇見了很大很糟糕的困境呢?”
其實陳濯心裡原本沒什麽波動,直到夏子澈問出他是不是一個人面對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困境,不知為何,他鼻尖突然有些酸。
他喉頭艱澀,深吸一口氣才找回聲音:
“如果……我說是呢?”
“那你現在把困難解決了嗎?你有因為它受傷嗎?你還需要幫助嗎?”
夏子澈認真問。
陳濯避開了他前兩個問題。
他說:
“你已經幫過我了。”
“真的?我這麽厲害?居然還有救人水火而不自知的時候。”
“嗯。”
“那就好,那你現在能跟我說說,你遇見什麽了嗎?你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的,無論你做得對不對,我都會盡全力幫你,需要保密也沒關系,我嘴很嚴。”
聽見這話,陳濯有些好笑。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隻故作猶豫道:
“啊,那我要是跟你說,我突然變成那樣,是因為,我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誤殺了一個人,然後偷偷埋了呢?”
“……”
夏子澈挖雪的動作突然一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沉默很久,才默默又捏了捏手裡的雪球。
再開口時,他雖然還是半開玩笑的語氣,但卻帶著股莫名的認真:
“那你埋哪了,作案細節告訴我,我替你自首去吧。不過我也就一條命,只能幫你頂這一次,下次別衝動了,做個守法公民,好好生活吧。”
“……”陳濯不敢確定他是信了沒信。
他過去蹲到夏子澈身邊,伸手拍拍他的後腦:
“你是不是傻?”
“我……但你是陳濯,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就算故意,也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他是不是傷害你了?你是為了保護自己吧?他威脅你要噶你腰子?還是威脅你和你的家人?沒關系的,法律可能沒辦法原諒你,但我理解你也原諒你,如果總有一個人要為此付出代價的話,你別怕,我來。”
夏子澈說這話時一臉認真,陳濯真是無了大語。
他說夏子澈傻是說這家夥連這都信,但顯然,夏子澈理解為他震驚於他的無私奉獻。
所以,這人沒開玩笑,這人是真信了。
陳濯伸手在夏子澈喉嚨處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再多說把你也殺了。”
“哎,別啊,你把我殺了誰替你頂罪?”
夏子澈睜著倆擔憂的大眼睛,寫滿真情實感。
“……我真懶得理你。”
陳濯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感覺,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和他繼續交流的欲望,他站起身往回走,夏子澈一看就急了,立馬站起來追到他身邊:
“所以你埋哪了??”
“……”
“啊??”
“……”
“你說話啊,我急得慌。”
“……不是。”
陳濯真是哭笑不得:
“你怎麽這麽傻?”
聽見這話,夏子澈茫然了一秒,他的腦瓜緩緩轉動,然後得出結論:
“所以你沒殺人對吧??嚇死我了……”
“肯定沒有啊,怎麽別人說什麽你都信?”
“因為是你說的啊。”
“我怎麽了?”
“在你身上,前因後果看起來是合理的,而且你說過不會騙我。”
夏子澈拉起陳濯的手腕,在他手心裡放了個什麽東西。
陳濯手心突然落下冰涼,他愣了一下,就看見一隻鼻歪眼斜的雪兔子在望著他笑。
夏子澈剛悶頭搗鼓半天就是在捏這個?
陳濯仔細打量著那小玩意,也是在那時,他聽見夏子澈說:
“所以,陳濯,你可以瞞我,但不能騙我。”
“為什麽?”
陳濯微一挑眉。
“因為你是個悶葫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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