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穿行在路邊層層疊疊的樹影下,頭頂是永遠聒噪的蟬鳴聲,街道兩邊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笑鬧著走在一起,偶爾還有認識的人吹著口哨和夏子澈打招呼。
“夏老板,頭盔炫的嘞!”
“喲,這不我們大帥哥嗎,車真酷,放學借我騎騎啊!”
“老夏!你丫的暑假作業沒寫吧!別背刺哥們啊,哥們等著跟你共患難呢!”
“哥肯定寫了啊,誰跟你似的!患難就不必了,享福帶著我就行了啊!”
夏子澈提高聲音,吊兒郎當地回了一句。
小電車在一眾少年人的起哄打趣聲中拐進了學校大門,學校門口那塊寫著“北川市第一中學”的牌子是老校長退休前親手題的,筆跡蒼勁有力,在陽光下反著細微的光。
時隔多年回到這裡,陳濯還有些懷念。他認真地看著學校每個角落,後來,小電車路過籃球場,穿過林蔭道,停在了停車區。
陳濯下了車,他解開頭盔還給夏子澈,抬眼時,他偶然注意到教學樓前的公告欄邊圍著很多人,看起來很熱鬧。
可能是看他有點在意,夏子澈順口解釋道:
“那邊在看文理分班結果和各班名單,你要看嗎?你不是鐵打的一班?”
“……嗯。”
陳濯收回視線,抬步往教學樓內走去。
片刻後,他見夏子澈也沒去公告欄那邊,就隨口問了一句:
“你不去看?”
“?”
聽見這個問題,夏子澈一臉茫然:
“藝體班又不分文理,我去看熱鬧嗎?”
“……”
糟糕,忘了。
陳濯心中警鈴大作,果然,二人相對沉默半秒後,夏子澈開始了他的反擊:
“我真服了,陳濯,不知道藝體班不分文理還是不知道我在哪個班,這兩種可能你選一個吧。”
“沒,就隨口一問。”
“你知道你這隨口一問有多傷我的心嗎?我好痛好難過,原來不被人在意的感覺這麽難受。”
“錯了,對不起。”
“你以為短短五個字就能彌補我受傷的心靈?陳濯,我……”
“差不多得了,別讓我罵你。”
“好的。”
陳濯跟夏子澈認識很多年了,他們兩個從幼兒園到初中都在一個班,只是夏子澈這家夥的心思不在學習上,成天就想著傻樂,成績並不怎麽好,好在他初三時過了北川一中的特招考試,又在中考前硬著頭皮學了幾個月,才擦著音樂特招生的分數線進了全省排名第一的一中。
雖然夏子澈這個人成天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但他在音樂上確實很有天賦。他喜歡彈吉他,寫過很多歌,還跟幾個朋友小打小鬧組了個樂隊,他寫出的旋律跟他本人一樣,帶著濃濃的少年感和夏天味道,如果要問陳濯怎麽知道,那只能說,這家夥每次寫了滿意的歌都要抱著吉他湊到他臉前給他唱幾遍,然後一遍遍問他好不好聽。
歌好聽是真好聽,人煩也是真煩。
藝體班和一班在一層樓的頭尾兩端,兩人在樓梯口分別,走的時候,陳濯回頭看了一眼。
新學期第一天,走廊裡多是拿著清掃工具大掃除的學生,空氣中是洗衣粉沾水過後的潮濕味道,走廊另一頭的夏子澈單肩背著書包,他小跑到藝體班門口,跟一個拿著掃帚的男孩做了一套很中二的問好動作。
陳濯目光在他的笑容裡停頓片刻,又淡淡收回視線,抬步走向和他相反的方向。
他跟夏子澈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夏子澈喜歡交朋友,做什麽事都依著心情,想一出是一出。但對陳濯來說,比起“心情”和“好玩”,他更看重效率和性價比。因此,他對非必要的人際交往沒什麽興趣,畢竟做這些非常消耗時間和精力,比起和別人吃頓飯聊會兒天,他更願意多做幾道題。
所以他其實沒什麽朋友,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他也早忘了當年高中同學的長相和姓名。
“陳濯來了,早上好!”
陳濯走到教室後門時,站在門口的男生跟他打了個招呼,陳濯愣了一下,點點頭,應了句:
“早上好。”
開學第一天的早晨鬧哄哄的,除了打掃衛生的值日生,就是爭分奪秒到處搶救作業的家夥。
陳濯抬眸掃了一眼,教室裡的座位大半都有人,前排倒是還空了不少,他卻徑直走向教室靠窗最後一排的角落。
那張桌子靠外一側已經有人了,坐在那裡的是個留著齊耳短發戴著眼鏡的清瘦女生。
陳濯走到她身邊問:
“同學,麻煩讓一下。”
女生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隻默默站起身,給他讓了位置。
陳濯道過謝,坐進去拉開書包,正巧那時,有人抱著作業到他倆桌邊:
“哈嘍二位,交一下物理作業。”
聽見這話,陳濯看著從包裡拿出來的那一堆作業遲疑了一瞬,還是選擇先翻開記作業本看一眼。
但還沒等他對比著作業內容找見要交的東西,同桌女生就先提醒道:
“練習冊和七套卷子。”
“……謝謝。”
陳濯把練習冊和試卷整理好交給物理課代表,垂眸時,他掃了一眼女生的桌面,她桌上放著還沒交的作業,姓名那一欄寫著“黎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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