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乖乖聽了陳濯和黎芽講課,然後自己趴在桌上背單詞,再就是乖乖看陳濯給他批改的試卷,按照他說的方法、看會了再揭下來做一遍。
補習快要結束的時候,夏子澈的錯題也改完了,他拿著重新寫過的那些題,原本想遞給陳濯讓他再改一遍,但拿起卷子後,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把試卷遞給了對面的黎芽。
黎芽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把試卷翻著看看,問:
“有不會的題?”
夏子澈撓撓頭:
“不是,我把錯題和不會的又做了一遍,您幫我再改一遍吧,看看對不對。就陳濯用紅筆畫叉叉的地方。”
“好。”
黎芽點點頭,簡單看了看,揪出夏子澈兩道錯題。
她把試卷遞給他,低聲跟他講他做錯的地方,夏子澈就趴在桌上沒精打采地聽著,時不時問個問題應一聲。
陳濯瞥見他這模樣,目光一頓,稍微有些在意,卻什麽話都沒說。
看得出來,今天一早,夏子澈一直在嘗試找回他們平時的感覺,他想和陳濯像以前一樣相處,但陳濯一直在回避。
那個話題最終以夏子澈那句“絕交一分鍾”結束,這聽起來很輕松,就像是一句玩笑話。
夏子澈是個連難過都不想讓身邊人知道的小孩,他不想讓陳濯難過內疚,所以在說完心裡那些委屈的話後,又開了個玩笑,讓陳濯覺得他沒心沒肺、並不在意這些。
他不想讓陳濯為難,所以在那之後,他沒再試圖往陳濯跟前湊,甚至開始主動跟他保持距離。
就像沉默著坐到離陳濯最遠的位置,就像,明明試卷是陳濯改的,他卻還是選擇麻煩黎芽幫他再看一遍。
就像,他們走過無數次的那條回家的青石板路,明明每次都是一次肩並肩一起走,那天晚上,夏子澈卻自覺地往旁邊讓了一步的距離。
他們連續兩三天保持著這樣不冷不熱的朋友關系,夏子澈不再使勁跟他說話了,陳濯的耳邊清靜了好多好多。他以前總嫌夏子澈聒噪,現在這樣按理來說應該能讓他覺得輕松,但不知為何,陳濯卻莫名有些不習慣。
理智告訴他,現在這樣才是對的,但陳濯心底總有個聲音,一刻不停地同他說,他不喜歡現在這樣,現在他們這種刻意疏遠的關系,無論是他還是夏子澈,都不開心。
周五的晚上,他們四個人一起學完習,又找了家燒烤攤一起吃了個晚飯,所以回去的時候,時間稍微有些晚。
夏末的蟬依舊聒噪,它和草叢裡其他蟲子的叫聲混在一起,伴著青草樹木的清香填滿悶熱的夏夜。
少年的影子被路邊的燈光映在地面上,兩道影子中間空出了一個人的距離,看著格外生分。
陳濯低著頭,有些出神地看著地面的影子,莫名想到了去年有一天,他也是這樣跟夏子澈走在一起,那家夥一直往他身邊擠,像是一定要把他從路上擠下去才肯罷休。
想到了有趣的回憶,陳濯有些想笑,可他看著那兩道像是毫無關系的影子,又有些笑不出來。
陳濯微微蜷起手指,他抿了抿唇角,抬眼挪開了視線,隻想快點走完這段沉默窒息的小路。
他稍微放快了步子,一直等走到夏子澈家門口,他才像是松了口氣,同他說:
“走了。晚安。”
按照前幾天的經驗,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夏子澈應該會悶悶地應一聲“嗯”,然後兩人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但這次,夏子澈沉默了很久也沒應聲。
陳濯有點奇怪,但他忍住回頭看他的衝動,卻還是不自覺地稍稍放輕了步子,等著他的回應。
幾秒後,他聽見了夏子澈的聲音。
他喚了他的名字:
“陳濯。”
“嗯?”
“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你說。”
陳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夏子澈站在他家遠門的燈下,而陳濯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他看見燈下飛蟲打著轉,也看見夏子澈垂著眼的模樣:
“你能不能把那天的事忘掉?我求求你了,為什麽世界上沒有清除記憶的藥水,你能不能別記得我喜歡你?
“陳濯,咱能不這樣嗎?我不想跟你這樣。
“我真的,我真的特別特別想跟你說話,但我怕你為難怕你煩我所以不敢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能不能別不要我,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嗎?真的不能嗎?這幾天我心裡真的特別特別難受,吃不香也睡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真的沒想過把喜歡說出口的,我隻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但……我好討厭哲學哥,我討厭死他了,我也討厭我自己,我那天就不該跟他去雜物間,我應該走遠一點再跟他聊那些的。我只是想讓他別讓你為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聊著聊著就聊到那兒去了……”
夏子澈越說越委屈,聲音越來越低,到後面還帶了點哭腔。
哭包又要掉小珍珠了,陳濯看他這樣,自己心裡也有點難受,他走近了些:
“別討厭自己,討厭我吧,要我那天沒有站在門口,也不會聽見。”
“不行,不能討厭你,你做什麽都是對的,你永遠沒錯。”
“可我是人,我是會犯錯的。夏子澈,我知道你難受,但我們總有一天得這樣。我們沒有結果,所以你該早點放下這份喜歡、早點去看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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