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下課還有段時間,你要在這躺著休息一會兒嗎?讓你同學陪你吧,我還有個會要去開,你們走的時候替我鎖好門就好。”
“好,謝謝老師。”
陳濯點點頭應下,校醫看了他一眼,自己收拾好東西離開了醫務室。
醫務室的門開了又合,很快只剩下一片靜,房間裡一時只有空調運作時的細微聲響。
宋愈哲躺在病床上,鼻梁青了一塊,鼻子裡塞著兩團棉花,看起來有些滑稽。
陳濯找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低頭把他摔出鏡框的鏡片安了回去,抬手放在他枕頭旁邊。
宋愈哲瞥了他一眼,像是輕輕彎了下唇角:
“為什麽陪我來醫務室?”
“你受傷了,還是因為我,我為什麽不來?”
“你不是討厭我嗎?”
“……”陳濯微一挑眉:
“我這人比較喜歡就事論事。”
頓了頓,他又問:
“而且,你有事想和我說,不是嗎?”
“瞞不過你。”
宋愈哲輕笑一聲,抬手擋住了眼睛。
他也不跟陳濯繞圈子,直接問他:
“你和夏子澈和好了?你跟他談戀愛了?”
“沒有,還是朋友。”
“為什麽?”
“什麽?”
“前幾天你明明在疏遠他吧,是他做了什麽,讓你和他回到了原來的狀態?原來你真的不是討厭同性戀,那為什麽我不行?”
陳濯垂下眼,沉默了片刻。
他捏捏自己的手指:
“你們倆沒有可比性,知道了又有什麽意義。”
“有意義。”宋愈哲嗓音有些啞:
“就像是一道解不開的題,我至少要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不是嗎?”
“如果你一定要聽的話,那我想先問你個問題。”
陳濯微微皺了下眉。
宋愈哲說他像一道解不開的題,但對於陳濯來說,他宋愈哲也是一樣。
其實他到現在都不明白,宋愈哲究竟圖他什麽,如果他喜歡他,那他為什麽要同時騙著另外一個女孩,最後再把他丟開。如果他不喜歡他,又為什麽把他困在身邊那麽多年。
但這些問題放到今天,他已經找不見人去問、也得不到答案了。
所以,陳濯最後也只是問了一句:
“宋愈哲,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聽見這個問題,宋愈哲好像有些出神。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你入學時的開學典禮,你是上台發言的新生代表,再後來就是在圖書館,還有……陳濯,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這個人有種很奇妙的氣場,你很吸引人。至於喜歡你什麽,我也不知道。你很優秀,你身上無論品質還是光環,都是最好的,我很欣賞你,所以想了解你,給你最好的,也成為你擁有的最好的一部分。”
“那你喜歡的也不是我,你發現了嗎?你隻喜歡我身上附加的那些光環,如果當年的新生代表不是我、去圖書館的不是我、次次考第一事事都優秀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甲乙丙丁,你也會喜歡他們,不是嗎?”
陳濯抬眸看著宋愈哲:
“你說你了解我,可你只知道我對第一有很執著的追求,那其他的呢?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你知道怎麽樣能讓我開心嗎?你知道我什麽時候難過什麽時候需要人陪嗎?你知道……”
陳濯話音一頓,沒繼續往下說。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當年跟宋愈哲談了八年的戀愛,他們明明一起生活了八年,可宋愈哲到最後都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宋愈哲喜歡吃海鮮,每次吃飯也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口味來,陳濯對這些向來不怎麽在意,當時生病也沒什麽食欲,所以從來沒和他爭過這些。
他一直在將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喜歡和愛就是這樣,但現在他才明白,不是。
這世界上,會有人不用提醒也記得他喜歡什麽,會有人看出他的傷心難過主動逗他開心,會有人在矛盾發生的時候主動表明想法解決問題,會有人不是一味地指責他的錯處,而是變著法地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告訴他,你不能說對不起,你永遠不會有錯。
陳濯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可能是為了當年被模糊的委屈,也可能是為了別的什麽。
他仰頭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試圖攔住眼底往外湧的溫熱。
宋愈哲沒有注意他的反應,他只是若有所思道:
“……所以,這些事,夏子澈都知道,對嗎?”
“對。”
陳濯聲音有些低:
“所以,你可能也不是喜歡我,可能在你眼裡,我是個最符合你要求的人,所以你想得到我,因為你覺得我是最好的。但這不是喜歡,雖然我也不太懂,但我覺得,這不是。”
話說到這裡,陳濯好像也有了答案。
他明白了。
如果要說宋愈哲愛誰,那他大概比較愛他自己。因為他覺得陳濯配得上他,所以他要得到,這比起喜歡,更像是一種征服欲和佔有欲。
他想要最好最優秀的人,卻又不能讓對方比自己更好更優秀。
他喜歡征服的過程,也享受圈養和控制,他把陳濯當自己的戰利品,而他享有一切的支配權,所以他切斷陳濯的社交圈,打壓他的自信,讓他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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