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夜話唱過的那些?”
“其他的呢?有嗎?我沒給別人唱過的那種。”
陳濯仔細想了想,十分確認:
“沒有。”
“嘶……不應該呀。”
夏子澈立馬從地上爬起來:
“你等等哈。”
他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在桌面上翻翻找找一陣,找出來幾張紙,放在陳濯手邊,又小跑著到牆角,挑了一把吉他,回來坐到了床上。
他撥了一下弦:
“你聽聽這首歌呢?詞在你手邊,想看的話可以看看。”
“?”
陳濯不知道事情為什麽突然從講故事變成了聽歌,他有些茫然,他拿起夏子澈找出來的那幾張紙,隨手翻了翻。
那是一首歌的譜子,歌名的位置寫了兩個字——《情書》。
而旁邊,夏子澈看了他一眼,耳尖微微有點紅。
很快,他垂下眼,撥弄琴弦,前奏流淌於他指尖,陳濯聽見,卻莫名覺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聽過一般。
夏子澈的曲風向來歡快,還帶著明朗的少年意氣,但現在這首歌似乎有些不同,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是少年用青澀筆跡為懵懂情意寫就的一封情書。
小時候喜歡的愛情劇
說情話要寫進情書裡
可我的文筆實在不盡人意
隻好寫在歌裡唱給你聽
對你我總是不敢直視
目光能暴露太多心事
我藏不住看見你的心情
想告訴你的都在這裡
想告訴你
我喜歡天晴
又喜歡下雨
喜歡每一次上下課鈴
也喜歡夏天聒噪的蟬鳴
想告訴你
我喜歡雪花落下
也喜歡看冰融化
喜歡家門口老槐樹開的花
又喜歡看它冬天光禿禿枝丫
多矛盾的人啊
我喜歡世間廣袤天地
喜歡成長沿途每處風景
因為目之所及
……
到這裡時,夏子澈微微一頓,沒有唱出那句詞。
但陳濯看見,手裡的紙張上,對應那句旋律的詞是:
都是你。
夏子澈跟他約定過,以後不會再說喜歡他,所以現在,他連歌詞裡的喜歡都不敢唱。
陳濯略微有些出神,也是在那時,他聽見夏子澈唱出了下面的部分:
……
就像太陽永恆不凋零
……
就像每顆星星都有運作軌跡
“……”
聽見這兩句詞,陳濯突然愣了一下。
幾秒後,他逐漸被一股莫名的恐懼包裹至窒息。
陳濯手有點抖,一時連手裡的紙張都拿不穩,旁邊的夏子澈還在認真唱歌,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陳濯幾乎有些慌亂地在翻手裡的歌詞,終於,他看清了那兩句話:
“就像太陽永恆不凋零”
“就像每顆星星都有運作軌跡”
心臟處的鈍痛感再次襲來,但這次,無論陳濯怎樣努力忍受都沒有緩解半分。
他抓緊了自己心口處的衣料,夏子澈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他連忙把吉他扔到一邊:
“冷靜,你怎麽了?怎麽臉色突然這麽差??”
“……”
看見夏子澈靠近,陳濯想衝他笑笑,想碰碰他。
他想從椅子上站起來,但身體好像不聽使喚,他重重摔在了地上,眼裡是模糊的天花板,後來,又變成了夏子澈焦急的臉。
夏子澈的聲音在他耳裡變得恍惚、越飄越遠。
陳濯整個人都被心臟處愈發尖銳的痛楚淹沒,後來,他視線愈發模糊,等到有溫熱劃過臉頰,他才意識到,那原來是眼淚。
他手裡拿著的歌詞散落一地,陳濯手裡隻攥著一張。
他不想放開,他不能放開。
他上輩子,確實沒聽過這首叫做情書的歌。
但他看過那兩句歌詞。
思緒逐漸被拉遠到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那天是北川七月的盛夏,陳濯在夏子澈的墓碑旁坐了很久。
石碑堅硬又冰涼,陳濯怎樣都捂不熱。
後來,他要走了,離開前,他垂下眼,卻注意到墓碑背後的角落裡,有兩行被人手工刻上去的字。
刻字的人力氣不大,痕跡也很淺,那字跡歪歪扭扭,又經歷過風吹雨打,很難辨認。
那時,陳濯看清了,只是後來又忘記了。
可現在,他想起來了。
所有與之相關的回憶瞬間匯在一起,陳濯想起曾經和賽謠閑聊時無意間聊到的話題。
那時候小姑娘開玩笑似的說,夏子澈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一定要把自己最喜歡最滿意的歌變成二維碼刻在自己碑上。
可夏子澈的碑上沒有二維碼。
只有角落裡不被在意的兩行字。
“就像太陽永恆不凋零”
“就像每顆星星都有運作軌跡”
當時的陳濯在那字跡邊待了很久,他在想,這兩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究竟什麽永恆不凋零,又是什麽像星星。
現在,他知道了。
陳濯捏著紙張的手愈發用力,白紙被他捏成一團,褶皺裡依稀能看見少年手寫的歌詞。
那是……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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