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關承酒道,“這是我跟陛下的事。”
“你跟陛下的事。”宋隨意氣極反笑,手指掐在肉裡,好像要生生摳下來一塊肉似的,“對,關承酒,對你來說,我就是個外人,我真是瘋了才跟你演了這麽多年戲!”
關承酒一愣:“你……”
“我什麽?”宋隨意看著他,眼神裡浮出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激烈情緒,是苦,是怨,是恨鐵不成鋼,更是關承酒理解不了的失望和絕望,“關承酒,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完美的人?還不是為了討好你?”
“討好?”關承酒眉心一跳,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頓時有些喘不過氣,他眸色沉沉地看著宋隨意,冷聲問他,“你花了十年時間演這場戲,就是為了討好我?那現在呢?”
“現在?我想要的都沒有了,我為什麽還要演。”宋隨意輕輕笑起來,那張平日裡總是溫柔似水的臉在此時變得陌生,卻又更真實,“我不過是想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很難嗎?為什麽你就是不能給我這個機會 。”
關承酒皺起眉:“隨意?你在說什麽?”
“說什麽,是啊,說什麽呢。”宋隨意喃喃道,“可能我瘋了吧,我真是多余關心你,反正出了什麽事,你眼睛一閉,什麽都不知道了,只有我,什麽都記得。”
“隨意……?”
“害怕了?”宋隨意掀起眼皮看他,手指下意識捋了捋耳邊的細發,露出精致的側臉,他以往做這個動作時總是顯得恬靜又溫柔,此時卻多了兩分詭異,配上臉上那近乎一樣的笑容,越發滲人,“這就害怕了?”
關承酒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很輕地搖了搖頭,問道:“發生什麽了?”
宋隨意沒有回答,而是問他:“王爺覺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麽?是死?”
關承酒皺了皺眉。
“可我覺得是活著呢。”宋隨意道,“活著好可怕啊,王爺。”
“可是我好想活著……”
“好想活著……”
“關承酒。”宋隨意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語氣裡是濃濃的恨意,“我只是想活著你為什麽不能放過我!!”
關承酒猛地驚醒了,他劇烈地喘著氣,近乎恐懼地去抱身旁的人。
他力道極大,宋隨意被生生勒醒了,掙了兩下,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關承酒平複著情緒,用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輕聲道,“做了個噩夢。”
“又不是小孩子了。”宋隨意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他,又睡了。
關承酒卻有些睡不著了。
他前些時日其實做過類似的夢,夢裡他也受了傷,只是那時守在他身旁的宋隨意除了臉上的憂色,和平時一樣溫柔。
那時候宋隨意問他,若是有一天,陛下想殺他怎麽辦。
那時候他說,是好事。
“因為陛下長大了?”宋隨意問道,“可他在對付你。”
“他會是個好皇帝。”關承酒從被子裡伸出手,很輕地握住了宋隨意,“江南很美,你會喜歡的。”
宋隨意鼻子一酸,眼眶泛起淺淺的紅,他道:“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可以。”關承酒道,“你一直做得很好。”
“王爺不累嗎?”宋隨意問道,“陛下是你的親人,在他面前都要演戲,不累嗎?”
關承酒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王爺答應過我的。”宋隨意道,“你說要讓我長命百歲。”
“嗯。”關承酒應他,“這些年委屈你了。”
宋隨意很輕地搖了搖頭。
再後來他們又說了什麽,就又變得模糊了,關承酒隻記得那個夢的最後,是野竹滿臉淚痕地跪在地上跟他說,王妃出事了。
關承酒不知道這兩個夢哪個更真實,也不知道對他來說哪個更恐怖,他只是隱隱感覺到有什麽壓抑著的東西正在滾滾而來。
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對著天花板發了一宿的呆,第二天早早就起來,去了紫宸殿。
關玉白還在睡覺,懷裡抱著個大枕頭,整個人裹在被子裡,小小一團,毫無帝王形象。
雖然他盡力想把關玉白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皇帝,但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他其實也沒有底氣,若是有朝一日關玉白真的能對他這個攝政王出手,那的確是出息了。
他的願望達成了,可宋隨意呢?
關承酒眸色沉了沉,伸手把在床上睡覺的人拎了起來。
關玉白被冷得一個哆嗦,睜眼就看見滿臉陰森的關承酒,差點沒嚇尿,再一想自己昨晚還幫皇嬸嬸欺騙皇叔,就忍不住哆嗦。
皇叔不會跟皇嬸嬸吵架了要拿他開刀吧?
想到這,關玉白戰戰兢兢,已經開始思考宋隨意教他的撒嬌耍賴要怎麽樣才有效一點了。
然後他就聽關承酒問他:“我是誰?”
關玉白:?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關承酒。
關承酒又問了一遍:“我是你什麽人?”
“皇、皇叔啊。”關玉白遲疑道,“皇叔,你怎麽了?”
“沒什麽。”關承酒把人塞回被子裡,“繼續睡吧,今日罷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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