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拙蘊沒有答應,而是看向沈禾。
少年垂著頭,露出頭頂,夕陽橘紅的余輝落在他面頰上,看起來溫暖鮮活。
他細長勻稱的手指幾乎絞成麻花,指腹被抓得泛著紅痕。
戚拙蘊一下子就心軟了。
只是搬出東宮而已。
他總找得到機會,與人相處。
也該讓禾禾松口氣,不能追得太緊。
他應下:“孤以為,娘娘說的是。生辰之後,孤會著手安排禾禾搬出東宮。”
沈禾聽見這話,本該是高興的。
心中卻漏了一拍,原本狂跳得像是發病的心臟,逐漸變得沉重,一拍一拍的緩緩慢下來,沉得每跳一下都要花費好大的力量,讓他嘴角的笑容險些沒能掛住。
沈禾在心裡兀自發脾氣。
怎麽答應的這麽快!
這麽乾脆的嘛!?
一點兒都不挽留他!?
之前不還一副想要粘著他,時時刻刻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想跟在他背後的緊張樣?
緊張得他以為戚拙蘊這廝因為監護人身份產生了焦慮症,還為了緩解他的焦慮,一直忍著這廝厚臉皮的粘著自己!
結果呢!
就現在!?
他就跑出去這麽十幾天!這狗男人的焦慮症就好了?
一點兒不剩了?
也不搞那些直男的小把戲,半點兒不舍都沒有!?
哪怕猶豫一下呢?哪怕語氣不高興的問他一句,‘禾禾你真的要搬出去’?
靠!他就知道嗚嗚嗚!
喜歡直男是沒有好下場的嗚嗚嗚!
氣死他算了!
搬!
誰不搬誰是小狗!
今晚回去就收拾東西,過完生辰第二天一早就搬箱子出宮!
沈禾抬頭,委委屈屈的瞪戚拙蘊一眼,拋下一句:“姨母再見!”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第91章 搬家!
戚拙蘊跟在沈禾身後, 上了馬車。
沈禾靠在車內,托著下巴半趴在窗邊。
他余光瞥見戚拙蘊來,嘴角不自覺的抿緊。
戚拙蘊自如的在他身邊坐下, 問:“禾禾這幾日玩得開心麽?”
沈禾心裡衝衝怒氣頓時變成心虛。
搬出東宮是他提的,戚拙蘊能這麽爽快答應,他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他小聲說:“開心。”
馬車內靜了片刻。
只能聽見車輪骨碌碌碾在磚塊上的聲音。
忠洪坐在車外, 跟著沈禾的一群都在後頭, 車內只有他們兩個。
戚拙蘊不作聲, 車內便一下子安靜的要命。
讓沈禾有些不安。
他很煩。
煩躁沒有從臉上表露出來, 但不自覺扣著手指的動作將他的煩躁泄露的一乾二淨。
一隻寬大乾燥的溫熱手掌蓋住了他的手背, 沈禾驟然從自己的心事中回神。
戚拙蘊拉開他互相折磨的雙手,攥住一只在掌心, 指腹為他揉著泛紅的指側,語氣帶著一些責備:“不要抓。”
沈禾氣弱:“哦……”
戚拙蘊握著他的手, 揉捏片刻,才沉著嗓音問:“禾禾想搬出東宮……搬去何處?”
戚拙蘊不會讓沈禾去國公府,更不可能讓他去柳家。
去了這兩處, 他日後要見人, 便麻煩許多。
戚拙蘊發現他在沈禾的某些事上, 可以無限寬松,退讓無數步,但某些事上, 他能退的僅有半步。
沈禾又有些生氣。
看吧,但凡稍稍挽留兩句呢?
沈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他微微用力, 戚拙蘊沒有松,反而抬眸瞧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有些詫異, 還有打量在其中。
沈禾便再度心虛了,在心中譴責自己。
自己有不乾淨的心思,還對人家這麽多抱怨,人家是養孩子,又不知道他心裡七拐八拐的念頭,既要這樣又要那樣,豈不是在故作矯情的為難人家?
他覺得這樣很不好,眼睫輕輕顫動著垂下眸子,臉上掛著笑,神情瞧起來還挺開心:“我在京中另外尋間宅子,已經托小郡王幫我瞧了,這兩日就能有下落,生辰後搬進去不成問題!”
戚拙蘊心中松口氣。
他問:“既然如此,不妨哥哥讓人為你找。早先你說要帶忠言與連翹他們出宮,哥哥答應過你,侍衛也會額外撥幾人過去。還要帶誰走,你自己點清楚,名單給忠洪便是。”
可以說得上是滿足沈禾所有的要求。
沈禾小聲應:“好哦。”
他掛著笑臉,但整個人都姿態與氣息都透露出一種他自己不自覺的失落氣息。
戚拙蘊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這種時候抱抱他的禾禾。
他在心中反覆告誡自己,這是好事。
他原本以為少年被嚇得逃走後,再回來會對他有幾分抗拒。
尤其是在聽柳宣妃說他想要搬出去的時候。
所幸,現在瞧見禾禾這副模樣,也並無他以為的高興。
反倒是對離開他的不悅居多。
像是一隻蔫巴的小貓,委委屈屈縮在牆角,瞧見人來還要乖乖衝人叫兩聲,假裝自己沒有不高興。
這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那顆嫩芽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抽出了新枝,已經變成了一棵能夠忍受一些風雨澆灌的小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