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雲行說:“百姓愚鈍,他們沒有頭腦去思索話中真假,人雲亦雲,陛下屆時派出官兵鎮壓,施以恩澤,如此相輔助,自然能夠將這些人壓下去。無需你為此憂慮。”
沈禾停下來,他咬著糖,邊緣簌簌掉下糖渣。
他舔掉沾在唇瓣上的渣子,滿嘴的甜味兒,讓人心情愉悅,不至於因為聽見的離譜話語產生太多怒氣。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隋雲行,問:“打一棒子給顆甜棗,恩威並施嘛,我懂這個道理的。”
隋雲行以為沈禾聽進去了,松口氣,輕聲說:“小公子既然知道,那不如回去……”
沈禾說:“但若是武力鎮壓,少不得殺雞儆猴,是麽?”
隋雲行對著少年那雙安靜的,明亮的眸子,一時之間沒有聲。
但是少年有自己的答案,並不需要隋雲行做出應答。
他繼續咬他手中的糖畫,腦袋大一個糖畫,已經被他吃掉了一半。
為了讓自己說出來的話字句清晰,沈禾語調有些慢:“有殺雞儆猴,就得死人。我不喜歡這樣,我要是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為什麽不去努力想想呢?”
要是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為什麽不去努力想想呢?
他說這話說的理所應當。
可神色裡沒有一絲天真。
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他是在清楚這些都前提下,想要再做些努力,哪怕可能成為無用功。
第110章 以謠治謠
沈禾倒也不是在懟隋雲行。
大部分人, 包括戚拙蘊在內,恐怕解決這個問題的思路都是這樣。
百姓想活,就告訴他們, 如果膽敢冒頭鬧事,那會死的更快。
殺雞儆猴,那些一時腦熱的人自然畏縮了, 不再敢跟著衝鋒陷陣。
留下來的那批人裡, 便多數都是有問題的。
——這確確實實, 是個能迅速生效的辦法。
只是有一些缺點, 不可避免的, 要讓許多人流血,才能達到這個辦法需要對效果。
沈禾不那麽想看見那樣的場面。
有些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但有些流血,是努努力興許能夠不流的。
作為一個從和平社會, 且信息流傳速度極快的世界來到這裡的人,沈禾小小自負一把,覺得他能夠試試打一打輿論戰。
他有許許多多的安利可以借鑒利用起來, 用在這次的流言上。
隋雲行在之後半日裡都是沉默的, 跟在沈禾身邊, 充當一個陪伴。
沈小公子咬完了一個糖畫,今日的行程便結束了。
他笑眯眯衝隋雲行擺手:“之後見呀!”
隋雲行望著他,欲言又止。
許多問題想要問一問, 最後這些問題,在這樣不合時宜的場景與時機下, 被隋雲行吞回自己的腹中。
再等等, 等過上一段時日,等眼前這樁小公子需要解決掉事, 被解決,再去問他想知曉的問題。
畢竟,事情不一定如他猜想的那樣。
也或許是他想的太多,想的太雜。
……
沈禾在外頭待了兩日,抓著腦袋冥思苦想,什麽策劃寫了一張又一張。
真是想不到,這輩子他不僅要吃讀書的哭,還要乾這種活。
沈小公子煩的滿床打滾。
他滾完便精神了,爬起來繼續冥思苦想。
第二日下午,沈禾拎著他愁出來的結果,去尋鄭學則與柳崢。
戚厭病這廝若是能夠出來,在這方面沒準兒也能提不錯的建議。
鄭學則與柳崢如今在同一處地方做僚屬。
沈禾到了他們當值的官署外,托人進去叫人。
跟在太學裡叫人出來好像沒多大區別。
人一出來,沈禾就開始笑眯了眼睛,拱手對著穿官服的鄭同學與柳崢行禮:“見過柳大人與鄭大人。”
他們雖然早就封了官職,可沈禾還是頭一回看見他們正正經經的穿官服。
看起來跟平日裡穿常服的公子哥果然很不同。
柳崢被小表弟這副樣逗的露出笑容,提著袍子快走兩步,下了台階推著他肩頭,往僻靜些的地方走,鄭學則跟在他們身後。
到了沒人瞧著的角落裡,柳崢問:“小禾來尋我們是有什麽事?”
沈禾小聲問:“近來流言四起,你們都聽過了罷?”
鄭學則與柳崢對視一眼,頷首:“京城裡恐怕沒人不知曉此事了。”
流言是誰動的手腳,他們也通通心知肚明。
可惜這事沒有實質證據,晉王乃是先帝親封,如今被拘在京城,沒有前往封地,已經算是新帝打壓。
若是無憑無據的,將晉王戚樂詠解決,恐怕真做實了民間的冷血薄情,刑克血親的流言。
尤其是新帝登位不久。
冒然動手,精力不濟。
至少,也得等半年,乃至一年之後,才能謀劃動手的時機。
晉王一日不除,便有一日會覬覦皇位。
沈禾不打算談論戚樂詠什麽時候死。
反正劇情點都到了這裡,下一步揭竿而起,帶著軍隊謀反是肯定的。
戚樂詠都帶著軍隊打上城門了,要弄死他,天下人有什麽話好說的。
他現在就解決眼下的麻煩,讓之後謀反時,戚拙蘊壓力能小一些是一些,死的人能少一些是一些。
他從袖子裡掏掏,將自己寫的幾大疊紙給他們兩人,壓著嗓子說:“你們幫我先看看,想想可不可行,還有什麽大的漏洞是我沒有想到的。若是可以,我今夜便要回宮中了,將這些給太子哥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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