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端著自己的面,跟在她們背後,一路進主殿。
宮女們將菜上好,便下去了。
沈禾將面放下,對著裡側背對他的青年假模假樣的喊:“殿下,您慢慢吃,小的就先下去了。”
戚拙蘊回頭,沒來得及同沈禾說話,視線落在那碗熱騰騰的面上。
少年咧著一口燦爛的小白牙:“我親手做的!”
沈禾放下木盤,不等戚拙蘊有反應,腳步飛快。
像是隻快樂的小鳥,撲騰著翅膀便飛走了。
戚拙蘊沒能回過神來。
忠洪提醒:“殿下,這面是小公子親自做的呢。您嘗嘗,是長壽面,奴才一路進來的時候,便聽長安說了,小公子在廚房待了小半日,才做成這麽一碗。”
戚拙蘊在外頭的冷色,盡數化開,唇畔弧度溫柔。
他在桌前坐下,並沒有記著吃,而是問:“忠洪,使個人去問問,他忙什麽去了。”
忠洪笑眯眯的應聲,走出殿門沒兩步,就瞧著少年從另一頭旋風似的跑來。
他看戚拙蘊還未動筷子,催促道:“哥哥你快吃啊,再不吃坨了。我可能做的很難吃,但是好不容易做出來,你給面子吃幾口吧。”
說話的時候,沈禾雙手背在身後,神神秘秘:“你吃一口,我再將生辰禮給你。”
戚拙蘊無奈:“好。”
他垂著眸子,語氣雖無奈,面上的神情,卻沒有哪一個地方,不是在說他很高興。
他挑起面條,吃了一口。
面條不夠勁道,煮的有些爛,但其實還不錯。
或者說,很不錯。
與其他的都不同。
戚拙蘊想,便是他幼時,也沒有親人願意屈尊降貴,親手為他做長壽面。
他母后都沒有。
唯有沈禾。
唯有眼前這個,他親手養大的孩子。
他滿心滿眼的少年。
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誰能讓他覺得更滿足的人。
沈禾見他吃了,滿意的點頭,問:“味道怎麽樣?”
戚拙蘊便誇:“禾大人親自下廚,珍饈美味,這世上獨一份,自然是好吃極了。”
沈禾被拍馬屁,對戚拙蘊虛假誇讚的行為表示很受用。
他湊近,搬著凳子挨著戚拙蘊坐下,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拿出來,遞到戚拙蘊面前。
少年語氣雀躍期待,帶著些急切:“生辰禮物!哥哥你打開看看!”
他抓著戚拙蘊的手,將冊子放入他掌心,肩膀撞他一下催促:“你快看。”
沈禾心裡多少有點忐忑,他拿不準戚拙蘊會不會喜歡他的自作主張。
也許有的人覺得是彌補,有的人卻會覺得是在揭開舊傷疤。
沈禾緊緊盯著戚拙蘊的臉。
看著他漆黑的眸子,鋒利濃黑的長眉,試圖抓住他每一個微小表情。
這決定著沈禾未來幾年,到底還要不要送出這份生辰禮的後續。
戚拙蘊曲起骨節分明的手指。
手背的青筋隨著他的手指,受到細微的牽動。
沒有落字的封皮被翻開,露出第一頁。
漆黑的線條簡潔,但格外靈動的在紙業上跳躍。
一個小小的孩子躺在搖籃裡。
下方畫了分格,搖籃裡的孩子好奇的睜大眼睛,在下一個格子裡,變成了笑臉。
最右下角的格子中,一雙屬於女子纖細的手探出。
戚拙蘊愣住了。
這畫並不精細,至少跟沈禾往年來送給他的那些畫比起來,這畫簡直算得上潦草隨意。
即便如此,戚拙蘊也能夠從孩子的臉上,看到一些屬於他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喉頭髮緊,發不出半點聲音。
身側緊緊挨著他的少年,試探的小聲說:“哥哥,看的順序是從左往右,向下看。”
他說完,仔細盯著戚拙蘊,不能從他現在的神情中確認他到底滿不滿意。
於是沈禾試探著,再往後翻過一頁。
孩子被那雙手抱起來,落進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他幼小圓潤的臉上露出純然的笑意,天真單純,與成年後深沉的太子沒有丁點相似。
戚拙蘊喉結滾動了一下。
又一下。
他自然能夠感受到身側少年緊緊落在他臉上的視線。
那道視線如此的鮮明,存在感十足。
他知道少年在等待什麽。
但戚拙蘊一時半會,發現自己張不開口,發不出聲。
他靜默的將書頁往後翻。
黑眸盯著上面每一個畫面,細細的看著。
大約看奏折都從未如此仔細過。
沈禾於是也安靜的,乖乖坐在他身側,視線落在畫紙上。
隨著戚拙蘊翻動,一頁頁重新看自己畫的東西。
他的手縮在袖子裡。
寬大的袖口掩蓋住他扣手指的動作。
沈禾想,如果不滿意的話,那就算了。
他以後,再重新想其他的生辰禮物。
青年太子的手指在翻到書冊一半的時候,停頓下來。
方格裡的孩子已經長大到八九歲。
他穿著一身靛青色鶴紋長衫,發絲一絲不苟的束起來,繃著一張稚嫩的臉,黑眸如點漆,瞧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
在下一個格子裡,長得與他有些相似的宮裝長裙女人,抱著個嬰兒彎腰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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