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言也不惱,只是悠悠然然地笑著,也沒多反駁一句。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襄江閣再怎麽說也是個賺錢的地方,要是辭意公子沒點實力的話,光是論他的人氣,襄江閣怎麽可能願意一月只出台一次。
陸矜淮在旁邊聽著,若有感觸。
辭意辭意……是哪個意呢?
琴聲緩緩如輕柔小溪,卻在某一刻忽然加快,像是水聲猛然迅疾。
“這就是辭意公子的琴聲麽,果然不錯。”一位青衣公子隨著樂聲搖頭晃腦,讚歎不已。
旁邊有人笑話他,“什麽辭意公子,現在彈琴的只是襄江閣的普通樂工。等待會你再聽,就知道什麽叫仙樂了。”
青衣公子吃驚,“這居然只是襄江閣的樂工?”
一曲罷,隨後便是幾個舞女上去跳了一支桃花舞,裙裾隨動而擺,腳步輕盈。之後輪番有彈琴的,唱曲子的,好生熱鬧。
這就是襄江閣每晚上的固定流程,由當晚的安排的歌女戲子上台表演。只不過平日裡都在屋裡,人多天氣好的時候會到外邊來。
酒慢慢喝高了,身子也暖起來了。漸漸也有人等得不耐煩了,雖說前面也精彩奪人,只不過今日都是來看辭意公子的,前面自然不願等得太久。
嚷嚷的人太多,襄江閣也派管事出來解釋一二——
“各位莫慌,辭意公子現在正在屋子裡做準備,安排在壓軸出場了,各位還請耐心等待。”
一個男子招手大聲道:“哎——知道是壓軸了,但這前面還有多少個,要等多久啊。我家還有母老虎管著,待太晚就回不去了,要睡門口了!”
眾人一頓爆笑。
今日來的人裡大多都是男子,但若是仔細看看的話,帶著丫鬟侍衛的千金小姐也不少,只不過坐得比較隱蔽,也沒有出聲吆嚷,只是安靜地坐著。
管事道:“公子,約莫還得半個時辰吧,您要是著急的話,可以先行離開,等下月再來。”
說著趕時間的人,此時卻一個都沒走。
周子言笑道:“都是嘴上說說罷了,好不容易趕上一次,誰會走呢?”
陸矜淮的視線在場內搜尋片刻,想從中看出些許異常變化來,卻什麽也沒看出來。
六皇子傳過來的字條上只寫了寅時來襄江閣,卻沒說來做什麽,總不會單純讓他來聽曲的。
“周兄,我先離開片刻。”陸矜淮起身道,“待會回來。”
周子言搖了搖手中的流蘇玉扇子,笑道:“陸兄可別忘了及時回來,免得錯過了辭意公子的上台。”
此時人全聚在湖邊及附近,離開這邊後,樂曲聲和人流聲漸漸小了下來,也安靜了許多。
天色黯淡,陸矜淮沿著一條小道走,心中思考六皇子到底讓他做什麽,在這種場合他能做什麽。
難道是想讓他暗殺誰?
正想著,忽然旁邊的草地上傳來一陣輕巧的窸窣聲,聲音很小,但耐不住周遭安靜。夜黑風高,陸矜淮下意識提高了警惕,往那邊看了過去。
幾乎是瞬間,陸矜淮甚至什麽都沒看清楚,一個黑色人影就站到了他面前。
陸矜淮後退一步,卻在借著朦朧月光看清黑衣人影之後忽然頓住,緊繃得身子也放松下來,語氣中卻還帶著不解:“……良風?”
黑衣人影頓住沒說話,半天后,才從低沉的聲音聽出一絲委屈,“殿下,我是良影。”
……良風和良影是雙胞胎。
若是在白天,陸矜淮也許還能看出兩人氣質上的不同。但現在是晚上,黑燈瞎火的,面對面連臉都只能看個輪廓。
“我認出來了。”陸矜淮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剛才出現得太突然,我一時說錯了而已。”
良影不會懷疑殿下說的話,又說道:“殿下,我正要找您。”
“剛才六皇子的小廝找到我,讓您待會兒找一位穿著深紫色衣服,手裡拿扇子的一位公子,然後您和他對上暗號後,他會將一封信給您。”
深紫色衣服,手拿扇子……陸矜淮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人。
良影的下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測,“殿下,我剛才已經觀察過了,穿紫色衣服拿著搖扇,只有你旁邊的那位公子。”
——周子言。
深紫色衣服或許不是最獨特的,但他手上拿著的扇子精致奪目,明明天氣還沒到熱的時候,他卻一直在搖扇子,一點都不嫌手累。
“暗號是什麽?”陸矜淮問道。
“殿下您先問他,今晚的月亮圓嗎。若是對方回答沒有月餅圓,就算是暗號對上了。”
陸矜淮點了下頭,“知道了。”
良影傳完話之後就隱匿了身形,在黑夜中沒有留下任何蹤跡,仿佛沒有來過一樣。
陸矜淮本想原路返回,但襄江閣路段錯綜複雜,在拐了幾個彎之後不知道走到了哪兒,只能聽著隱約傳來的樂曲聲來尋找方向。
在路過一處假山附近時,陸矜淮不經意間踩到什麽,響聲清脆,他低頭一看,從地上撿起了一枚環扣玉玨,相撞時會發出叮當聲。
他隨手將玉玨揣進了袖子裡。
等陸矜淮回到亭子後,周子言揮扇子朝他招了招,“快來快來,辭意公子正好是下一個,晚一點就趕不上了。”
陸矜淮看著他手上的搖扇,沉默了幾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