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沉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似乎已經融入了副本的每存空氣裡,與汙染物同在。
祁究注意到,他正前方的人形汙染物抬起了頭。
而四周剩余的人形汙染物整齊地耷拉著四肢和腦袋,就好像無人操作的玩偶般立在廢墟上。
站在它們中間的祁究不可避免繃緊肩膀,但他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禮貌表情:“請問,您是黎北箏的朋友嗎?”
他向正對著自己的人形發問道,在對方做自我介紹時,祁究已經有所揣測。
這位靈魂被困於此的安沉舟,想必就是黎北箏口中那位大佬朋友A。
不過那句「多年前我被同伴殺死於此」倒是讓祁究先前的猜測有了印證,果然,當年拆除bug干擾器的行動中,只有一位幸存者生還的結局是人禍所致。
【我果然沒有等錯人,你就是那位來自遙遠過去和未來的客人】
汙染物幻化的人形沒有五官,時刻變換的色彩在它的臉部和四肢閃爍跳動,讓人聯想到失去信號的電視屏幕,明亮,安靜,卻給人一種視覺上的喧囂感。
就在這時,一直跟隨著祁究的系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隨即徹底斷了線。
【那麽你一定知道我們曾經在此設置了干擾bug的裝置】靈魂被汙染物異化的安沉舟沒有繼續上前,他禮貌地與祁究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知道人類害怕他現在這副樣子。
祁究點頭:“但根據黎老板所言,您和自己的夥伴最後把這個裝置移除了,計劃本身很成功,但你們只有一位幸存者是嗎?”
【我們只有一位幸存者沒錯,但計劃並不成功,bug干擾裝置並沒有徹底被移除,相反,還因為它的存在干擾了系統汙染物的釋放,系統自我修複生態遭到破壞,整個「規則圖鑒」的平衡也會被打破】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規則圖鑒」裡了是嗎?否則你也不會來到這裡】
盡管汙染物塑造的人形沒有五官,但祁究仍舊感覺對對方充滿執念的凝視感。
【當年之所以只有一位幸存者,並非是我們對於副本估算的失誤,而是我們對於人性的估算出了差錯】
在安沉舟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些耷拉的人形汙染物突然像被提起線的木偶般動了起來。
其中一個人形手裡多了把短刀,它靜悄悄地靠近自己的夥伴,然後無聲地用短刀切開同伴的脖子。
被割掉喉嚨的人形開始融化,液化的色彩在廢墟上匯成彩色的河流,它們一束束重新匯聚在一起,浸透大地的脈絡,沿著持刀者的腳踝蜿蜒而上,持刀者像巨人般越來越膨脹,最後從腰部的位置分裂成兩個人形上半身。
兩個人形沒有五官,但從他們糾纏的姿勢來看,祁究能辨認出兩人在接吻。
這是一對用抽象意象表達的戀人,但那把短刀並沒有消失,它藏在其中一個人形的手中,是流動的色彩裡閃爍著冷冰冰的光。
在漫長的深吻之中,手持短刀的人形將刀尖刺向了與它擁吻的人。
於是,刺殺了自己伴侶的人,用自己的身體將對方吸收了。
至此,所有汙染物人形重新融化、蒸發,回歸霧霾之上成為流動的光海。
安沉舟在用木偶戲的方式,向祁究演繹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隊伍中出現了叛徒,那位叛徒還是安沉舟最信任的戀人。
只不過在這個扭曲變異的空間裡,這場默劇一樣的木偶戲也顯得格外光怪陸離。
祁究抬頭看向流動的光海,開門見山問道:“背叛您的人,是不是白見鹿?”
他在十八年前的仿生人工廠裡遇到過年輕的黎北箏,當時和黎北箏一起出現的玩家就是這位白見鹿。
【你認識他嗎?】
安沉舟的聲音因為急切變了調。
祁究:“不認識,但在過去的時間點我見過他。”
【他是我最早的夥伴之一,也是讓我產生了永遠留在彌留城生活的念頭的人…】
【在最早的時候,我們研發干擾系統bug裝置時有個瘋狂的念頭:讓bug成為溝通現實世界和「規則圖鑒」的通道,這樣我們就可以讓系統隨機選人的機制變成可控的,利用人為干擾來操控規則】
【因為我們幻想著能成為操縱人類生死的上帝】
“但您後悔了,是嗎?”
【畢竟操縱生死這種事,太妄自尊大了】
【後果很可能會毀了所有的一切】
“所以那個本該被毀掉的bug干擾裝置,最後怎麽樣了?”祁究忙問。
【白見鹿從來不害怕任何後果…他在把我們這些想法不一致的隊友都弄死後,按照我們最早時天馬行空的想象,嘗試將裝置的一部分強行融入了自己的體內,並想方設法騙過系統將其帶離正在崩塌的副本】
【他不害怕死亡,他足夠自私和殘忍,所以他成功了,裝置核心的兩個部分,一個在汙染物釋放通道最深處,沒有人和npc可以抵達那裡,另一個在白見鹿身上,作為他和這個世界的連接】
【白見鹿已經成為通道本身,也就是我們設想中的可以操控人類生死的上帝】
祁究:“告訴我,我們該如何切斷這條違規的通道。”
【融入體內的裝置沒辦法再分離,但想要將其毀了也很簡單——】
【讓隱匿在現實世界裡的白見鹿本人重新返回「規則圖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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