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野明白了。
有些人骨子裡生來便流淌著高貴的血液,他們習慣了掌控生活,不想喪失人生的主動權,便隻願身居高位,不願匯入茫茫眾生的洪流裡。
這點,雲野和秦冽倒是背道而馳。
見多了豪門中為了利益爭得你死我活,他倒寧願自己出生在普通家庭裡,在爸爸媽媽的呵護下平安健康長大,有個兄弟姐妹,遇到一位真心愛人相伴左右。
見雲野沉默不語,秦冽當是他說錯了話。
“你剛剛問的那句話有特殊含義?”
雲野從思緒裡抽身,下意識搖頭,“沒有,我只是隨口聊到了。”
“撒謊。”秦冽的胳膊搭上他的肩,“我剛剛其實沒說完。”
“那還有什麽?”
“雖然我不想過這種生活,但要和你一起,讓我每天累得腰酸背痛也無所謂。”
雲野失笑,“知道你是在說甜言蜜語,不過偶爾聽一聽也很爽。”
“我是認真的。”秦冽板起臉,用表情來告訴雲野他有多認真,“我遇到你之前的生活是很有錢,卻沒完全感受過快樂,所有的爽感只能從賽車中獲得,但那太短暫了,精神上還是很空虛,找不到生活的意義所在,就這樣一天兩天地往後過……”
秦冽話沒說完,被雲野的食指堵住唇,“那既然和我在一起比你玩賽車爽,那你會為了我放棄它嗎?”
聽聞,秦冽的神色陡然一變。
看到他眼底有戾氣閃過,雲野便知道了答案。
——他不願意。
拿開雲野的手,秦冽的語氣有些衝,“我喜歡你和我玩賽車衝突嗎?”
“這兩者是不衝突,但它和我喜歡你的心衝突。”雲野戳了戳他的胸膛,“換位思考一下,自己慢慢體會吧。”
-
早餐後,雲野跟隨秦冽去了那位手下的家中。
他叫林朝,本來是五百強集團裡的員工,如今身份卻很普通,甘心屈就於這樣一座小城市裡。
林朝目前獨自經營著一家生鮮超市,根據秦冽對他的調查,老婆生完孩子沒幾年就跟他離了婚,有個兒子上小學那年溺水身亡。
雲野見到他時,對方正在挑揀腐爛的水果,他一個人走進店裡,警惕性地同他保持了兩米的距離。
“你好。”雲野見他沒注意到他這邊,低聲開口道:“我是雲野。”
林朝詫異轉身,在看到雲野那張臉時,眼裡的情緒複雜萬千,似乎有淚水要湧出來。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另一張年輕俊逸的臉龐。
那個男人長著一張港劇小生的臉,非常愛笑,對身邊的人特別好,在他手下工作的員工沒有不誇他的。
林朝雖然在楚天林的手下工作,但也免不了要和蘇意然接觸,他了解他的為人,正直無私,堅毅善良,大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凡是讚美他的詞,沒有一個是誇張的。
從過往的回憶裡抽身,林朝深呼吸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活,跛著腳朝雲野走過去。
“你——”他努力壓抑著情緒,咬緊牙關,從嘴角扯出一絲微笑,“你和你爸爸長得很像。”
雲野和他不熟,也沒有想和他嘮家常的打算。
專程飛來這邊,他只是想了解清楚當年的事情,並找他要一個態度,僅此而已。
在雲野眼裡,他對這男的也沒什麽好感。
當年雖然是他一時扭轉念頭沒有殺他,他也不會對他有感激之情。
因為他完全可以將事情真相告訴蘇老爺子,可他對楚天林忠心耿耿,並沒有背叛他。
林朝給雲野搬了把椅子,想請他坐下來,和他慢慢聊。
雲野和他面對面坐好,林朝又忙活著去給他倒水。
雖沒拒絕,但這水雲野是不可能喝的,誰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對楚天林忠心,萬一在水裡下毒怎麽辦?
林朝看出雲野的謹慎了,他緊張地搓搓手,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從車禍當晚開始講起,林朝一直講到他將雲野偷偷從醫院轉移出去才停下。
“我必須要正式跟你道個歉。”林朝雙手合十,真誠看著雲野,“當年是我財迷心竅,和楚天林一塊做了這樣的勾當,假如我那個時候有膽量反抗他,將他做的事情揭穿,你也不至於……唉,總之這事兒真的對不住,我說這些也不是要奢求你原諒,隻想懺悔我的過錯。”
林朝的眼裡有無邊無際的悔意。
在他的孩子意外離世後,他沒有過過一天踏實的日子,總覺得那是報應,是遲來的懲罰。
“楚天林那個時候威脅你了?”雲野問。
林朝沉默點下頭,“我跟在楚天林身邊工作十多年,我清楚地了解他的野心,這人明明是個落魄家庭出身的窮小子,卻能娶到蘇家的長女,你想想他的本事能有多大吧?誰敢和這樣蛇蠍心腸的人作對?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想得到什麽一定會拚了命夠到的。”
雲野回想見到楚天林的第一面,他的臉上掛著那麽和藹可親的微笑,然而面具下的臉是什麽樣子,估計他的妻子還有兒子這麽多年都沒見過。
“那時候我父親好賭,成天不著家,我母親就是個普通的店員,他們倆的舉動全在楚天林的監視中。我爸欠了六十多萬的賭債,在那個年代,對我們這種家庭來說是筆巨款,追債人天天去糾纏我媽,楚天林二話不說替我還上了,可我爸還是沒能戒賭,再後來他又欠了上百萬,我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楚天林就交代我辦了這事兒,不僅承諾替我還賭債,還要給我五百萬讓我買房,我那個時候已經快被生活的壓力折磨瘋了,也沒想太多便答應了,如果不是最後的良知覺醒,可能那晚真的會把你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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