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以後,他們倆對謝印雪的話都深信不疑。
而以諾這個奸商,說遊輪上客房的錢竟然是按每晚算的,白天要待在裡面也要收錢,賀曜為了省點錢無奈只能找塊空曠點的地方休息,於是就在第六層的室內玻璃露邊上躺著。
他轉了個身從露台看向外面的甲板,發現上面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人在上面輕輕一踩便會留下腳印,雪也未停,簌簌地落,看上去就很冷,這就是為什麽他沒選擇去更空曠的甲板上躺著的緣故。
說起來這種天氣外面還能有陽光給按摩椅充電嗎?
雖然現在海面上沒有烏雲了,可是在下雪啊。
賀曜很是懷疑,他順著甲板雪地上留下的腳印看去,想看看謝印雪和按摩在哪個地方充電,結果卻看到腳印盡頭站在圍欄邊上的那個男人,是赫邇之夢號的船長——赫邇,而不是謝印雪。
可是謝印雪和那把按摩椅明明也在圍欄邊上,和赫邇船長挨的也不算遠。
賀曜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是因為謝印雪今天穿了一身白,若不是那過腰的青絲,和束發的紅緞發帶,他單薄孱弱的身體幾乎就要與外面那一片茫茫的雪景融為一體了,比同樣身穿白色軍裝的赫邇還要叫人難以察覺。
但即便身上有著與白迥異的顏色,青年過於蒼白的肌膚也讓人無法分辨,他究竟是霜雪凝成的虛幻,還是傳說中船行於海時在迷霧中碰到的蜃景。
最主要的是,謝印雪身後卻沒有任何雪中腳印,就像他是憑空出現在那裡似的。
賀曜腹中不解的謎團越來越多,此時站在甲板圍欄邊上的謝印雪也在思忖,他朝身前伸出手掌,接住一片正巧落下的雪花。
不知是謝印雪指尖和掌心的溫度太涼,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片雪花在他掌中並未融化。
謝印雪仰起頭閉上雙目,甚至覺得穿過雲層落在他身上那些白日裡的天光還沒他手心這片雪花來得溫暖,他微微蹙眉,低聲喃道:“怎麽好像一點陽光都沒有?”
“還是有一點的。”
男人低沉而沒有溫度的嗓音在謝印雪耳畔響起。
他睜開眼睛,發現赫邇船長撐著那把黑色小洋傘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旁,望著他的雙眸繼續說道:“我能感覺得到。”
男人在雪中撐開了傘,所以無數的雪片都只是自他身側擦過,沒有染上他衣角半片。
謝印雪卻不同,他沒有撐傘,然而那些霜雪落在他的發梢上卻也未能停下,若他不伸手去接,便直直墜在雪地中。
——那些雪片都避著這兩個人,無法觸及他們分毫。
謝印雪望著男人那雙蒼色的眼瞳,越發覺得赫邇船長和自己曾經見過的一雙眼睛很像,尤其是愛曬太陽的這一舉動,他問男人道:“赫邇船長,你也是來曬太陽的嗎?”
“對。”赫邇睨了他一眼,便移開雙目,遠眺著海面與天穹的交界處。
“你這習慣倒是和我家後山一條在天冷時,經常跑來我院子裡曬太陽的白蛇很像,眼睛也像。”謝印雪微微歎氣,“所以我才說你眼睛漂亮,可惜你不是豎瞳。”
“……”
赫邇不說話。
謝印雪也沒看別的地方,目光放肆的滑過男人握傘的五指、脖頸、喉結,最後停留在他的面容上:“不過赫邇船長你既是曬太陽,那為何還要撐傘?”
他分明是在追逐著光,可偏偏他要撐傘,將自己置身於陰影中,讓光也避著他離開。
結果謝印雪這個問題卻叫赫邇重新把目光凝到了他的身上。
男人垂眸,借由身高差距居高臨下的睨著謝印雪,一字一句道:“因為我討厭雪。”
“你怎麽也討厭雪?”青年聞言眸底浮現出些許訝色,愕然道,“這個習慣也很像我認識的另一個人。”
赫邇輕嗤一聲:“人?不是蛇?”
“嗯。”謝印雪抿唇,又是一聲歎息,“一個我的舔狗罷了。”
“……”
“他非常喜歡我,天天為我洗手做飯,說著討厭雪卻還要為我煲雪梨甜湯,只可惜容貌不佳,難以入目,且言語孟浪不守禮。”
“……”
謝印雪想著朱易琨給自己解釋的“舔狗”一詞的意思,再回想著那個名叫阿九的豎瞳廚師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越發覺得他與這個詞相襯。
說完之後謝印雪看向赫邇船長,卻發現赫邇船長又不說話了,並且臉色還不大好看——哪怕他臉上一直沒什麽表情。
於是謝印雪又問他:“莫非赫邇船長你也覺得此等舔狗行為,令人忿憤?”
“……”
赫邇船長是不是這樣覺得謝印雪不清楚,他隻覺得赫邇船長可能今天都不會再和他說話了,因為男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撐著傘轉身走了。
雖然他沒有回到船艙裡,而是繼續留在甲板上曬太陽,可是這一回卻和謝印雪隔得很遠,幾乎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完全在兩個相反的方向上。
又不是在說他是舔狗,赫邇船長怎麽一副被踩到痛處的樣子?謝印雪有些納悶。
不過他從不做舔狗——別人都用冷屁股面向他了,他是必然不可能去貼的,所以謝印雪用手拂去落在按摩椅上的積雪後就躺了上去,半闔著眼睛享受他最喜愛的雪景。
謝印雪甚至都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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