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因此謝印雪應了一聲後,便微微昂首,脊背挺直,施施然朝菜園子走去,隨之在菜園門口站定,轉頭掃了一圈眾廚師,最終如同皇帝選妃那樣伸出右手攤平成掌,停留在一位手裡無刀的廚師面前。
那廚師看了看謝印雪微微泛粉的掌心,又抬眸看他。
謝印雪也望著他的眼睛,緩緩眨了下雙眸,而後張開雙唇,明明是溫和笑著的模樣,遣詞用句也禮貌文雅,偏偏語氣卻透著股上位者指揮別人的傲慢,像是做慣了這種事,如今說來才這樣稀疏平常:“勞煩你為我取個籃子。”
眾人見狀都不由倒吸一口氣。
這些廚師長得都不太正常,可就算是長得人模人樣的管家和小廝,剛才他們也沒敢指示小廝們給自己搬行李,都是自己動手搬的。
而謝印雪帶給眾人的刺激遠不止於此:
在廚師給他取了個菜籃子掛在手腕間後,謝印雪望著他的眼睛笑了笑,忽地誇他道:“眼睛挺漂亮。”
謝印雪這麽一說,眾人才注意到這個廚師的眼睛是蒼色的,近似於白紙燃盡後留下的灰燼,瞳孔呈豎狀,是如同蛇一類爬行動物的細豎瞳仁,被他盯上,就像是被野外的獸類鎖住了獵物,渾身都濕冷沉重得難以逃開。
結果謝印雪不僅誇他眼睛漂亮,還向這個廚師發出邀請:“我沒選過食材,可以請你陪著我挑選,看看哪些食材熟度合適嗎?”
廚師聞言沉默了幾秒,而後低低笑了一聲,啞聲道:“好啊。”
衛刀他們這些老參與者看到這一幕,越發覺得謝印雪和他們不一樣,不是普通的遊戲參與者,畢竟大部分遊戲參與者看到這種裝扮恐怖,神情陰森的NPC,都會下意識的避開,離得越遠越好,可謝印雪卻反其道而行之。
而幾分鍾前在內院,紀濤已經和他們講述過擺渡者NPC的存在,紀濤之所以將這個消息告訴新人們,主要也是想用這些新人去試探謝印雪,看看他是否是擺渡者NPC,能夠與他做交易。
如果謝印雪也是NPC,是老管家嘴裡所說的“老爺的故友”,那麽他不怕這些廚師,指使他們和小廝起來還十分自然的行為就說得通了。
但大家沒謝印雪這樣的“背景”,也沒他這樣的膽子,更何況就連一直跟在謝印雪身後的柳不花都還沒進去,他們急什麽?於是其他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動,打算等謝印雪平安離開菜園子後,他們再進去挑食材。
所以現在偌大的一個菜園子裡,就只有謝印雪和他剛才邀請的豎瞳廚師在裡頭轉悠。
他們將菜園子繞了一整圈後,無事發生。
面對安全的處境,謝印雪卻有些失望——他還特地在眾廚師中找了個看上去最陰沉特殊,很不好惹的人,結果誰知道這個廚師中看不中用,竟然就真的只是在陪他選食材?
“只要是菜園子裡的東西,都可以被作為食材嗎?”謝印雪百無聊賴,微微彎腰撫了下小腿旁的番茄,這顆番茄紅中帶綠,沒有熟透,同時狀若不經意的詢問豎瞳廚師道。
“是,哪怕是地上的泥土,只要客人們選了,我們都可以做出來。”廚師頓了下話音,似乎意有所指,“只要你們能吃下去。”
“畢竟秦老爺請我們這些人過來,就是為了讓各位客人吃得盡興。”
謝印雪總覺得這個豎瞳廚師話裡有話,他掀眸再次認真地盯著這個廚師瞧了一會,這個廚師比他高出大半個腦袋,以至於謝印雪不得不略微仰頭看他,而男人細長的豎瞳倒映不出他的身影,眼底全是無機質的森寒,偏偏男人自面罩下傳來的聲音,卻是明顯含著笑意的——就像謝印雪從來不達眼底的笑容,沒有任何真心和溫度可言。
於是謝印雪也笑了,不過下一瞬他卻低下眼睫,蹙眉屈指抵唇咳了數聲,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面頰隨著他劇烈的咳嗽更是白得近若透明,病懨懨的好似一縷隆冬中的雪枝,脆弱易折。
然而他脊背從未彎下半寸,再次抬起眼睛時,他還如同挑釁一般,對豎瞳廚師說道:“那要是我覺得廚師做的飯菜不好吃,吃得不盡興呢?”
豎瞳廚師回答他:“那就是廚師的問題了。”
謝印雪悠聲說:“沒讓客人吃到滿意的菜,秦老爺應該怪罪你們的吧?”
豎瞳廚師沒有正面回答謝印雪的問題,隻彎腰指著謝印雪小腿邊上的那顆紅綠相間的番茄道:“謝先生,您在這裡停留許久了,您是要選這枚番茄作為今晚的食材嗎?”
“不,這枚番茄還沒熟。”謝印雪輕輕搖了搖頭,“我明日再過來看看,如果到時它熟了,我再選它。”
說完,謝印雪就將搭在手腕間的菜籃子遞給豎瞳廚師:“今日的食材我就選這個吧。”
謝印雪和豎瞳廚師的對話站在菜園子外的眾人都能聽見,大夥一聽他已經選好食材了,都伸長了脖子想瞅瞅謝印雪到底挑了啥玩意,結果看了半天,他們都沒在菜籃子裡看到任何東西。
——菜籃子裡空蕩蕩的。
謝印雪到底挑了什麽當食材?
別說是其他遊戲參與者,就算是豎瞳廚師都垂著頭看了半晌,才用食指和大拇指從菜籃子裡捏出一粒小小的米,以至於豎瞳廚師在看清謝印雪所挑選的食材後都不由抬了下眉尾:“大米?”
“這是粳米,俗稱珍珠米,我繞了一圈這個菜園子,發現這裡秈、粳、糯三種米都有,我喜歡吃粳米。”謝印雪聞言卻稍稍擰眉,用“你真沒見識”的語氣給豎瞳廚師解釋完後,還狐疑道,“怎麽你一個廚子,連煮飯用的米是什麽米都分不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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