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也一直千方百計地想勸他們留在瑙洛塔城住一夜,可能瑙洛塔城真有什麽魔力,只要住上一晚,就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
十三便是如此吧?
卞宇宸側首問十三:“你不想和我們一起離開?”
這雖是個問句,卞宇宸的語氣卻是陳述句。
十三低著頭:“少爺,我……”
卞宇宸道:“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聞言十三抬起了頭,他直視卞宇宸的眼睛,眼底倒映著藍空與陽光,是那樣明亮:“是。”
這回倒是卞宇宸垂下了眼睫,他記得每一個十三死亡時,眼裡都仿佛蘊有光,那些光很刺眼:“……那你不用給我一起走了。”
十三怔忡地望著他:“少爺……”
卞宇宸卻頭也不回的登上飛艇,再也沒有看過十三一眼。
來時載著加上以諾有十五個人的飛艇,在回去時少了一個人。
十三送他們走時,把金條還給了易曜,易曜又大方地把金條轉贈給了詹蒙:“詹媚娃,拿去孝敬阿姨吧。”
“噯,以後咱們在路上遇見,還是可以打招呼的。”詹蒙吃人手短拿人手軟,這會兒非常講素質,沒說一句髒話,“就是別再叫我詹媚娃了。”
以諾也不去駕駛室,挑了個離步九照很遠的位置,清了清嗓子教育眾人:“我親愛的隊員們,現在機長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你們聽說過一個傳說嗎——”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隊探險船發現了一片無人群島,他們還在群島內海域中神明留下的神廟裡找到了不死泉。喝下泉水就能長生不死,可取出泉水會喚醒守護泉水的巨蛇,巨蛇會追殺每一個喝了不死泉水的人,探險員們為了阻攔巨蛇,便在神廟附近栽種下一片嗜血樹森林,以此阻攔巨蛇的攻擊,可他們還是受到了神廟的詛咒,從此不能離開這片群島,連唯一能帶來死亡的命運之矛和再次打開神廟的鑰匙都被神明收走,要永生永世困居在神廟附近,求死不得死。”
“——現在請回答我,這個傳說教會了我們什麽道理?”
鄭書答:“不要輕易去探險。”
詹蒙:“尤其不要輕易去無人島探險。”
柳不花:“更不要隨隨便便喝野外的生水。”
以諾:“……”
謝印雪看著以諾又啞巴了的模樣,沒忍住笑起,繼而啟唇道:“你想告訴我們:萬物非欲生,而不得不生,萬物非欲死,而不得不死,安能長生不死哉?”
以諾見他如此聰慧,便覺得謝印雪除了不上道以外人還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馴服步九照這頭狂獸,就給青年鼓掌:“這才是正確答案,不愧是你!”
謝印雪瞥著他,慢悠悠把話說完:“可我就是不想死啊,所以這個道理我不愛聽,你別講了。”
以諾鼓掌鼓到一半身體再次僵住。
眾人怕自己看熱鬧笑出聲被以諾記仇,連忙扭頭去看飛艇外的風景,此時天色未黑,他們俯身朝下望去還能看見底下的景物,於是他們便俯瞰到,明藍色的淺海中沉沒著無數輪船,它們像是一段並未被記載過的歷史,從淺海處的清晰,逐漸到深海處的模糊,最終被海洋完全吞沒,徹底消失,無人再記得它們曾經存在過。
步九照望著那片邃黑的深海也有一瞬出神,他像是回到千年之前,駐足在與煦陽相隔九步的界限,遙遙癡望自己最討厭的一片片冷雪落入江海中,妒羨它們能隨波逐漸,去往他永遠也看不到的廣闊天地之時。
怔忡間,步九照倏然感覺自己的無名指被人勾了下。
而他不用回頭,都知道那人是誰。
“步九照。”
青年在溫聲喚他名字。
步九照卻不敢回頭直視青年的眼睛。
青年繼續說著,聲音輕而緩,如同淅零淅留的柔雨:“在我那個世界,無名指是離心臟最近的一根手指,所以將戒指戴在無名指,也代表著將自己最愛的人放在心上。”
步九照被勾住的無名指顫了顫。
而青年覺察到後便與他勾得更緊了。
在這一刻,步九照驀地想要轉身,想要把所有秘密都告訴給謝印雪,可青年卻將下巴搭在他肩上不讓他側首,隻挨著他說:“你不用解釋,我有眼睛,我會自己看。”
“我得走了,不過再見時,我會送你一個禮物。”
飛艇把所有參與者送回了家,眾人到家時天已全黑,身上穿著仍是副本裡帶出的那套服飾,就是金屬探測器、槍啊、金矛、多芒星胸針之類道具沒了。
再尋表一看,時間竟距離他們進入副本時過去了六個小時,這是鎖長生內的時間流逝首次與現實時間產生交集。
仿佛他們真的乘坐一座飛艇,去過瑙洛塔城,去過失落之地神廟,更去過達科納斯群島——以諾告訴他們的傳說中,那片被詛咒籠罩的群島。
或許他們也確實去過。
他們從神廟中帶出來了一點黃金寶藏,抵抗住了不死泉水的誘惑,最後如同所有探險電影裡主角團一樣回到現實世界,繼續過他們平凡的生活。
柳不花仰頭目送以諾的飛艇離開,在謝印雪要回臥房休息時背對他開口:“乾爹,你是為了步九照才不喝不死泉水,留在瑙洛塔城的嗎?”
謝印雪頓住腳步,回道:“這一次,不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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