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沈家是怎麽養兒子的,兩個兒子性格南轅北轍。
“膽小鬼碰到棉花都會受傷 ,”他低低重複了遍這句話,“看來你也清楚。”
沈駱洲知道他這個弟弟有多敏感,某些時候還非常脆弱。
但到底有沒有抑鬱症……
男人拍了下腦門,算了,這不是他該想的事情,沈駱洲對這方面絕對比他上心。
“沈駱洲的這個弟弟,跟傳聞中大不一樣啊。”
不光男人這樣想,在場不少人都是這個想法。
季淮依靠在宴會廳中央的柱子上,看著沈舟然兄弟倆走遠,握著酒杯的手抬起。
紅酒需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的醇香,卻被他一飲而盡。
過意粗魯的動作甚至讓酒液沾到了衣襟。
季淮卻並不在意,他只是在想一個問題:剛剛那個,真的是沈舟然嗎?
他又了解沈舟然幾分?
沈家兄弟跟鄭家告辭後,走出莊園。
“下雨了。”沈舟然在門口伸出手,接了滴雨水,仰頭看去。
當然什麽都看不到,漆黑的夜空比往日更加深邃,烏雲蒙了重重一層,像一筆又一筆的厚油彩,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細雨似神明的眼淚,在夏日熏風中搖擺。
即便是夏季,傍晚的雨天氣溫還是很低的,沈舟然打了個冷顫,身上披了件黑色西裝 ,帶著暖暖的體溫,驅走了寒冷。
沈駱洲站在他前面擋住雨絲,低頭幫他仔細整理、裹緊,確保不讓一絲寒風吹進來,問他:“我不在的時候,你遇到誰了?”
他知道。
沈舟然眼睫顫了顫,站在那裡看他弄,半晌:“哥,爸媽他們知道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沈駱洲聽後手一頓,瞬間懂了,隨後撣了下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嗯。”
原來情緒的根源在這。
帶著體溫的外套讓沈舟然漸漸溫暖起來,心中的空洞被一點點填滿,人也鮮活起來,軟著聲音跟沈駱洲求助:“他們好像很生氣。哥哥,怎麽辦?”
“爸進醫院了?”
“沒有,但看臉色並不好。”沈舟然輕輕搖頭,眉間似有憂愁。
沈駱洲:“那就不是什麽大事。在這等著,我讓人去開車。”
沈舟然:“......”
“這話要是讓爸爸聽見,得多吃三顆速效救心丸。”他小聲說。
沈駱洲不是不關心沈爸爸。
但他更知道沈爸爸是大風大浪見識過的人,當時沒反應過來刺激到了,後續給他一點時間,自己就能平靜下去。
現在有事的是他們。
沈駱洲被告知他們的車被沈媽媽開走了。
沈駱洲沉默:“......”
沒辦法,隻好打車。
這莊園荒山野嶺 ,來這裡的人非富即貴,打車這種操作還真沒有。鄭家知道後趕忙聯系相熟的代駕公司,讓他們找人過來送沈舟然他們回家。
只是過來需要些時間。
沈駱洲皺眉。
沈舟然感到不舒服,摸摸自己額頭,好像有些燙。
發燒了?
宴會廳內空調好像更低了。
他又打了個寒顫。
一輛車緩緩駛入他們面前,停下,搖下車窗,露出季淮的臉。
“我正好要回去,一起嗎?”
兩家離得近,都在同一片別墅區。
沈駱洲剛把手從沈舟然額頭上拿開,知道以他的身體素質再等下去會有大麻煩,應下:“麻煩了。”
沈舟然也知道自己千瘡百孔的身子一發燒有多嚴重,跟著上車,坐在後排。
一沾座位,他就開始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直打架,又不想睡過去。
看他這副模樣,沈駱洲直接抬手蓋住他的眼:“睡吧。”
他的聲音剛好像有魔力,讓掙扎著想保持警惕的沈舟然緩緩安靜下來,倦怠困意佔了上風,呼吸逐漸綿長。
“睡著了?”季淮從後視鏡中看到沈舟然的睡姿,問。
沈舟然的雙頰早已浮現出不正常的嫣紅,唇瓣微張,隨著呼吸翕動。白皙前額布滿汗珠,手卻怕冷似的更緊地攥住了沈駱洲的西裝外套。手指骨繃起羸弱僵硬的弧度,吃力地捱下身體的不適。
沈駱洲已經聯系上家庭醫生了,讓他盡快趕去沈家等著。
即便是凌晨三點,孫庚羽都會從床上爬起來帶上醫藥箱第一時間趕到,沈家年薪百萬的工資就是為了他隨叫隨到。
更何況現在才晚上九點半,孫庚羽收到消息後秒回,立馬收拾準備出門。
看沈駱洲不回自己,季淮說:“沈先生好像對我有些意見。”
“沒有,”沈駱洲平淡說,“我對不重要的人都這個態度。”
季淮嘴角笑容一僵。
早就聽說沈駱洲性格強勢,嘴上不饒人,現在體驗了一把。
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繼續笑道:“沈先生這樣說話到教我有點傷心了,畢竟跟我然然小時候還定過娃娃親,算起來,沈先生也是我大哥。”
沈駱洲先是聽到“然然”後眉頭緊鎖,等現在再聽到“大哥”,眉頭一皺。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莫挨老子”。
看他這副表情,季淮笑了:“開個玩笑而已。”
“是挺好笑的,”沈駱洲面無表情說好笑的時候,也不能讓這個玩笑更有信服力,“季少爺知道這只是個玩笑就好,長輩們隨口說的,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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