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渣散了滿地,尖銳的碎片閃著刺痛人眼的利芒。
跟高腳玻璃杯在燈光下折射出的利芒一模一樣。
“這一杯是敬大家的……”
“恭喜導演,聽說這次的收視……”
“來來來,給你倒上。喝不了?嘗一點不會醉……”
不斷有人敬酒、倒酒、觥籌交錯。
“聞老師,我敬您一杯。”
聞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在想,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
他跟沈舟然之間,又到底算什麽?
“那個人,叫聞銘是嗎?”季淮搖晃著杯裡的酒液,說道。
“是的。”導演不明白他為什麽明知故問,關注娛樂圈的都認識聞銘,更別提在裡面賺錢投資的商人。
“酒量很好?”
“應該吧,沒見他醉過。”
季淮微笑:“酒量那麽好,不如坐過來跟大家喝幾杯。”
導演遲疑:“這……”
季淮盯著他看。
導演說:“我去喊他。”
兩邊都得罪不起,但季淮是資本,更得罪不起。
導演跟聞銘說了,聞銘抬眼,目光跟季淮在空中遙遙相撞。
他認識這個人。
他在沈舟然的手機裡看到過季淮的照片。
導演小聲說:“你看你找個借口給退掉,我看季總好像興致不高,可能會……”
他話還沒說完,聞銘已經站起身來,往那一桌走去。
“季總,”聞銘端著酒杯,低頭看他,聲音不冷不熱,“找我?”
季淮不喜歡仰望別人,頭也不抬:“聞先生還是坐這一桌吧。”
“如果我說不呢。”聞銘手撐在桌面上,俯下身一字一頓說道。
“如果你不願意——”
“我開玩笑呢,”聞銘打斷他,坐了下來,看著季淮,“季總這點幽默感都沒有嗎?”
這算什麽幽默感?季淮扯扯嘴角,無聲冷笑:“坐下就別走了,畢竟。”他壓低聲音,桃花眼中一片幽深,“再看到你跟然然靠那麽近,我就要想想娛樂圈還能不能容下你這號人了。”
聞銘下頜緊繃:“季總應該也不是在娛樂圈一手遮天吧。”他的目光掃了眼季淮的腿,桀驁眉眼一揚,“恐怕還自身難保。”
季淮緊緊盯著他。
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緊繃,周圍人不像受及無辜,端著酒看似交談地坐遠了點。
“他們好像在吵架?”周西岑說,目光看向季淮和聞銘。
沈舟然“嗯”了聲,慢慢剝著紙皮蛋糕的外皮。
“你說他們在吵什麽?剛才那個長頭髮的是不是在看你?”
“可能吧。”他咬了口蛋糕。
蛋糕上面撒了核桃碎,還淋了焦糖,很符合他的口味。
周西岑扭頭瞪他:“真是謝謝你抽空敷衍我。”
沈舟然咽下嘴裡的蛋糕:“你怎麽比我還關心他們。”
“他們?”周西岑瞬間捕捉到這個字,“你果然跟那個長頭髮的娘娘腔認識吧,我就說他怎麽老是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你。”
長頭髮?娘娘腔?
季淮?
沈舟然咳了聲,好險把核桃碎卡進嗓子裡,他趕緊喝了口熱茶衝下去:“你果然也跟杜啟白認識吧。”
“杜啟白?誰?”
沈舟然說:“我舍友,你們很像。”他抬起手腕看時間,發現已經晚上九點多了,等回去到家要耗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周西岑已經被成功轉移視線嚷嚷著“那你應該讓我們見見”,他已經伸手去抽紙巾擦手了。
“你幹嘛?”周西岑問他。
“回家。”
“啊?這麽早?”周西岑不想跟他這麽快分別,“不多待會嗎?他們晚上還有別的場,聽說會一直玩到凌晨。”
沈舟然細細拭乾淨每根手指:“不了,我們家有門禁。”
“幾點?這才九點多。”
“九點,就是我們家的門禁。”沈舟然起身,“不早了,你們玩吧,我先走了。”
聽說他要走,導演起身送他。
沈舟然看他喝得走路都晃,淡聲婉拒了:“不用了,自己就好。”
“那、那不行。”導演手在空中一揮,說什麽“我得送送你啊沈先生”,“讓你參加節目真是我最明確的決定”,“第二季還找你啊”,之類的話禿嚕嚕說了一堆,抬眼一看,人早就走了。
入秋的晚上風一吹有些涼。
沈舟然站在酒店門口,兩風一吹,嗓子一受激,便忍不住咳嗽幾聲。
他退回酒店大堂,心想應該把大哥給他的圍巾戴上,再穿個風衣。
剛剛才給司機發消息說來接,估計還要等一會,要不要直接打個車回家呢?沈舟然拿著手機,猶豫不決。
聽說他走了趕緊追出來的詹悅辰一出電梯,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沈舟然。
他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正看著手機頁面發呆。
“沈老師。”詹悅辰喊他,聲音穿過大堂,帶起回音。
沈舟然回身望去。
“沈老師。”詹悅辰走進,又喊了他一聲。
沈舟然“嗯”了聲,收起手機問他:“不留在上面玩嗎?”
“聽說你要走,想下來找你,”詹悅辰深邃的眼眸看著他,目光有些過分灼熱了,“沈舟然,”他喊,頓了頓,似乎不習慣這個稱呼,“我想和你說句話,我不知道我們還會不會有下次見面的機會,我怕我不說,這輩子都說不出口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