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一道門阻擋不了再一次亢奮起來歡呼冠軍的觀眾聲音,沈爾拿過搭在沙發上的厚外套攏上,KNG的標志被完完全全遮掩住。
“下賽季再加油就行。”戰隊經理瞧著他的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沒事,先回去吧。”
沈爾一言不發,跟著眾人一同走出了比賽場館。
外面下著暴雨,潮冷的濕氣裹挾,從袖口領口鑽入,牽動著手腕背脊泛起細密刺骨的疼。
回俱樂部的大巴車停在不遠處,身旁的人一個兩個全都快步衝了過去,鑽進了開了暖氣的車裡。
沈爾抬起頭,隔著雨幕看著昏暗的夜空,戴上帽子,踩碎了倒映著暖黃燈光的水坑,上了車。
回到俱樂部的車程內整個氣氛都是壓抑的。
沈爾坐在最後一排,腦袋抵著窗,聽著暴雨劈裡啪啦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摁亮了手機打開微博,熱搜榜上十條裡有八條是這場比賽的。
#UMA又雙叒叕大滿貫了#
#hyper真的好強#
……
#Owl淚灑賽場#
沈爾點了進去。
[Owl是不是有hyper恐懼症啊,只要對上hyper他就沒贏過]
[不就是菜唄,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只能說Owl是真的倒霉,他是真不菜,純粹是因為hyper太強了]
[不會又有人要扯什麽Owl無冕之王吧,熱知識:冠軍只有一個嗷]
他平靜地看著一條又一條的微博,惋惜也好,嘲諷也罷,沈爾沒有一絲情緒外露。
直到——
[之前看KNG的紀錄片就說Owl經常超負荷練習,今天看他比賽的時候袖子裡露出了肌內效貼,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打了]
他摁下了鎖屏鍵,閉上了眼。
回到俱樂部脫下外套掛起來的一瞬間,經理看到了他腫脹到變形的手腕。
“沈爾。”經理沉下聲音,“明天跟我去醫院複查。”
沈爾側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小幅度點了頭:“知道了。”
說完,在眾人意外的目光中,套上T恤拎著外套上樓回了房間。
昏暗的房間內只有手機屏幕亮著微弱的光,沈爾的指尖顫抖,在屏幕上慢慢地輕點。
[大家好,我是KNG的中單Owl沈爾,我打算退役了。]
短短一行字,刪除又編輯,編輯又刪除。
直到失去意識睡了過去,到底也沒舍得摁下發送鍵。
第二天一早,沈爾的房門被敲響,門口是穿戴整齊的經理。
“刷牙洗臉然後吃點東西,帶你去醫院複查。”
沈爾是醫院的常客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早就習以為常,百無聊賴地排隊掛號,他拿出手機打開微博,首先看到的就是那條昨天晚上沒有發出去的退役聲明。
“劉哥,我合約是不是到期了。”一直沉默的沈爾突然開口。
劉哥還沒來及斟酌出合適回答,診室屏幕上的“沈爾”爬上了第一個,同時響起了語音播報。
他撐著膝蓋站起身:“這些之後再說,先進去複查。”
沈爾的職業病嚴重到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在醫生的一句“不想殘廢就趁早退役”下,劉哥的表情變得特別難看。
“沒事兒,我猜到了。”沈爾笑了笑,“宣布退役吧,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沈爾兀自走向了走廊的頂端,繞過洗手間,走進了人工通道。
他靠著牆,看著自己敷上藥腫成一個鼓包的手腕,微微低下了頭,唇瓣在蒼白的手心裡印下了一個眷戀的吻。
而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出了那條一直沒舍得發出去的退役聲明。
顫抖的指尖拿不穩,手機從指尖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悶響聲,一層一層往下彈落。
沈爾愣了一會兒後,跟著它的軌跡快步下樓。
醫院的人工通道鋪的是瓷磚,而好巧不巧的是,這一塊兒地方剛剛做過清潔,瓷磚上還氤氳著水漬。
沈爾腳下一滑,栽落了下去。
·
腦袋疼。
沈爾緊皺著眉,一手揉著泛疼的後腦,手肘撐著床沿,坐起了身。
“醒了?有哪裡不舒服的嗎?”說話的是替他調輸液管的護士。
沈爾看向她:“頭疼。”
“你從樓梯摔下來了,頭疼正常,檢查過了沒有內傷,別太擔心。”護士從口袋裡掏出了個暖寶寶拆開,對折捏好遞給了他,“天冷,握著吧,等會這瓶打完了按鈴就好。”
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沈爾的意識逐漸回籠。
啊對,他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來著。
他現在能躺在醫院裡,肯定是劉哥送他來的。
沈爾捂著頭環顧了一圈,病房是八個人一間,其他的床鋪或坐或睡都有人,周圍也有人陪護,但……
劉哥呢?!
以他的性子不至於說自己要退役了就把他一個人扔在醫院不管不顧啊!!
眼瞧著護士推著小推車就要離開,沈爾趕忙喊住了她——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您知道送我來這裡的人他在哪兒嗎?”
護士側過頭指了指窗外:“他剛剛還在前台給你辦住院,應該等會就過來了。”
沈爾點頭道了謝後,視線落在了自己正在輸液的那隻手上,感覺有些怪異。
這雙手……怎麽跟自己的手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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