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選擇性忽略了她眼中的敵意,笑著詢問道:“我能進去和您談一談嗎?”
“談什麽?”
“童岸的一些心理問題,以及……辛萌。”
老太太聽到這個名字,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痛意,雖然刻意壓抑,但聲音中還是透出了一抹濕意。
“我沒有什麽好談的。”剛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對著他說道:“等等,你剛才說你是童岸的……心理醫生?”
醫生終究還是被請了進去。
老人住的是一棟老式的小區,客廳很小,裡面的裝修擺件都上了年頭,但是都很乾淨。
醫生在沙發上坐下,老人沒倒水也沒廢話,直接問道:“你的意思是童岸的心理出了問題?”
“是,他……”
醫生本想大概描述一下他的情況,然而還沒說完,卻見老太太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一邊笑一邊拍著自己的腿,似乎十分快意,“活該!報應!報應!”
醫生還是第一次在別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面容完全扭曲,眼角眉梢都是大仇得報的喜悅,蒼老的聲音像漏風的風箱,“呼哧哧”地作著響。
可是一邊笑,一邊眼中又淌出淚來,似乎又間雜著幾分心疼。
醫生有些不解道:“童岸和辛萌的關系是不是不怎麽好?”
老太太聞言,冷笑著搖了搖頭,“錯了,他和我兒子以前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不僅是我兒子,還有商蕊,李子桐,他們幾個從小一起玩到大,又總是在一塊上學,能穿同一條褲子的關系。”
“可以感覺到。”醫生點了點頭,然後將他在醫院的表現隱晦地說了一些。
老太太聽完,半晌都沒有說話。
許久,才從牙根裡緩緩擠出一聲,“報應。”
醫生聽得雲裡霧裡,本以為聽到的會是是個好朋友相親相愛的戲碼,卻沒成想最後得到的卻是一聲又一聲的報應。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您能告訴我嗎?”
老太太聞言,看了他一眼,“童古沒和你說嗎?”
童古是童岸的父親。
醫生想起他總是諱莫如深的態度,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那童岸呢?”
醫生再次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他現在已經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了,每天只能偶爾和外界產生交流,簡單來說,他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名為回憶的櫃子裡,不肯出來了。”
老太太也是上過學的人,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但面上依舊是冷硬的回應。
“報應!”
“您總說報應,所以我能問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老太太冷笑一聲,看著他反問道:“你會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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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提線木偶一般走出那扇已經老舊的,掉了漆的朱紅色木門。
直到走到樓下,才回過神似地向上看了一眼。
然後就見老人固執地站在窗邊目送他離去,就像一尊過了時的雕像,守著破舊的樓房一起老去。
老人剛才所說的話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響。
最終交織成一段鮮血淋漓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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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江臨三中。
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麽特別。
童岸睡了午覺起來,騎車到幸福路中段的銀行門口,然後找了個陰涼把車停下,接著買了四瓶飲料等他們仨。
他和辛萌,商蕊,李子桐從小就認識,一個大院長大,又很巧地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每次都能恰巧分到一個班。
因此他們四個就像一隻手上的四根手指,從小就形影不離,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好朋友。
哪怕後來大家都搬了家,也沒有影響到半分他們之間的情誼。
“你怎麽起這麽早?”辛萌剛到,就從童岸的手中搶過一瓶飲料,一邊喝一邊問道。
“熱,睡不著。”
“我也是,今天這天是怎麽了?明明是秋天,熱得這麽厲害,一覺醒來我還以為夏天又回來了。”
“誰說不是。”童岸一邊抬手用衣擺扇涼,一邊說道。
“還好明天就是周末了,打遊戲去。”辛萌約道。
打遊戲豈有不去之理,因此童岸毫不猶豫地回了個,“行。”
沒一會兒,商蕊和李子桐也來了。
接過童岸手中的飲料,一邊喝一邊紛紛喊起了熱。
“今天這天是不是不正常啊?”辛萌一邊騎車,一邊抬頭看。
明明是白天,但整個天卻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塊蒙了塵的灰布蓋著,又悶又不透氣。
“看樣子是要下雨。”童岸也跟著附和道。
“可是今天的預報沒雨啊?”辛萌說道。
此話一出,立刻遭到了眾人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看天氣預報啊?”
“是不是跟著你爸媽看的?”
“肯定啊,你也不想想現在誰還看天氣預報,除了……”
“你們!”辛萌氣得去拍他們。
其他人見狀,立刻把車騎得飛快,就這樣你追我趕一路來到了學校。
他們像往常一樣踩著點進教室。
聽課,寫作業,開小差。
誰也沒想到會有一場災難,正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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