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他又下意識偏頭,眼神凌厲。
卻對上熟悉的俊朗面孔,來人身著華服錦繡,黑色瞳孔如上好烏木,此刻他與周寄疆對視,半晌,微微笑了,那一笑有揶揄春意。
“對我還如此防備?”
周寄疆:“……”沈清時不論長了多少歲,都改不了輕浮脾性。
還是隻對周寄疆輕浮的狗脾性。
周寄疆還真被他帶偏了,有半秒空閑,才撿起少年時與他拌嘴的記憶來,道:“我對你為何不用防備?”
與周寄疆少年時那段記憶,隨心所欲,說話也不必思考後果。沈清時也微怔。
隨即沈清時眼神微動,落在周寄疆眉眼,他唇瓣翕動,舌尖舔過上顎,有些難耐。
周寄疆無知無覺還移動了傘柄,讓暴露在滿天飛雪下的沈清時,也罩到傘下這個只有他們彼此的狹小空間來。
沈清時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眼睛微微笑彎了。
“周周,你與以前的你,在我心裡,並無分別。”
天越來越黑,暴雪砸彎了樹枝,伴著狂風嘶吼的怒號,周寄疆卻覺得那是亡魂嘶吼咒罵著他這個心狠手辣的惡鬼。
可他也聽見了沈清時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來的話。刹那,不安散去,他啞然,內心震蕩。
很奇怪,謝池春也說出這種話,他沒有這種感覺。可能是沈清時是唯一可以把他從陰暗仇怨裡拉出來的舊人。
亦或者,許是沈清時垂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讓他無所懷疑。沈清時確實善言辭,可他天性寡淡,那些蜜語甜言他隻覺得虛假,可對上周寄疆,卻想方設法想要直截了當告訴他。
偏愛,直白,不加修飾讓人躁得慌。
周寄疆偏頭,不太自然想挪開視線,那人卻按住了他後頸,顯然是有預謀而來,掌心溫熱,並不讓他抵觸。
周寄疆被迫對上沈清時俊朗病弱的面容,坦白而言,他不離這麽近都不知道這位摯友皮膚這樣精致細膩。
高挺英氣的鼻子,紅唇誘人。
鼻腔裡泛著好聞藥味,周寄疆盯著他飽滿似乎微微張開的唇,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被下蠱了似的,他沒見過沈清時這樣子,睜著狹長鳳眼看他,眼底黑壓壓晦澀。
氣勢外露,爪牙畢現。
似乎有傾過身來趨勢。
周寄疆沒躲,他潛意識覺得沈清時恣意但有分寸。
也確實,沈清時呼吸又熱又亂,也只是蹭過周寄疆鼻尖。
但刹那留下濕熱酥酥麻麻,足夠周寄疆被點燃似的,站在雪地裡,從臉色燙到心肺、腳底,他驚愕抬眼。
沈清時與他相識許多年,哪怕少年時也不曾乾出這種事來。
也在那一刻,周寄疆聽到了身後雪地裡捧爐砸在地面的聲音。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沈清時雙掌攥住腰身,護住傷重右腿膝蓋,往旁邊輕輕一推。
周寄疆穩住腳步,看到混亂而荒謬場景,年輕帝王竟然失去所有理智,赤手空拳上前,與他坐穩王位最大功臣之一沈家,成了對峙面。
周圍沒有宮人,謝池春特意一個人出來找周寂疆,卻沒想到會看到……
他盛怒未消,臉上薄紅,立在雪地,宛如煞神,他學過一些殺人技,還是周寂疆教他。他是帝王,一般來說這些派不上用場,此刻,卻意外對上沈清時,出手如風,招招斃命。
沈清時他爹畢竟還是鎮國大將軍,何況師從雲夢山山主,他身手當然很好,還能隨便從袖口裡掏出毒物來讓對手暴斃。
他對上謝池春難免松弛,也輕松恣意,謝池春也發覺他來來回回兜圈子,臉色發紅,怒意衝到了頭顱。
他畢竟是天子越淵,是九五之尊。
拳風掃過,沈清時停住,生捱,只聽拳頭與肉相碰發出肉疼聲音,他偏過頭去,唇角有血絲。
謝池春余怒未消,還想踢中沈清時膝蓋將其摁倒在地,繼續。
“越淵!你鬧夠了沒有?!”
可是周寂疆開口呵斥,不再叫他小字,不再留情。
謝池春那一刻所有嫉妒恨意都戛然而止,他緩慢轉頭,看向周寂疆,入眼就是周寂疆蒼白臉色,以及臉上毫不掩飾厭惡。
謝池春發現了,周寂疆看他好像看一隻還未開化的劣等野獸,醜陋野蠻。
周寂疆從來沒這麽看過他。
他關切眼神分給了另一個人。
謝池春眼神帶著殺氣看向沈清時。
沈清時唇角破了,眼裡仍舊雲淡風輕,宛如打贏一場勝仗。
確實,周寂疆第一個開口是斥責謝池春,那是潛意識以及第一反應,騙不了人。
謝池春看著沈清時,則是攥著拳,顫抖,他壓了許久才將殺意克制住。
他看向周寂疆,那刻,漆黑眼睛,下意識柔和,也微微漾起不甘嫉恨與怒火:“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靠近你讓我看見,你分明知道還……”
周寂疆:“……”他還真不知道。
謝池春以往就少年老成,走到今日,心機手段,深不可測。
偏偏沈小侯爺本事高,能激怒他,讓他露出符合年齡的好鬥難以自控特點來。
周寄疆腦子裡清醒一瞬,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個遍,這時候聰明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他立刻醒悟過來,抬眼,對上沈清時似笑非笑,卻黑沉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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