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小小的一塊,冰冷的溫度與他滾燙的掌心相處,仿佛給他帶來了片刻清涼與安撫。這是父母留給他的,最珍貴的東西。過去他就很喜歡這可愛的小狐狸,母親曾溫柔的撫摸他的頭,說這是父親家裡的守護神,現在守護神傳給他,會保護他幸福快樂的長大。
可十四歲那年,父母死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才走出陰霾卻又跌落谷底。
騙子,變態,小人,這些罵他的都是最最最輕的。半個月前他打開自己的po客主頁,留言的那些字眼糟糕得他連看都不敢看。到現在,他不得不偽裝,把自己包裹嚴實才能出門。不然被認出來的話,那些冷漠厭惡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再刺激著他即將崩潰的神經。
緊緊攥著玉墜,陸澄泓把臉埋在膝間。他終究還是擠出幾滴淚來,沿著臉頰滑入口罩。
“爸,媽······我該怎麽辦。沒有人相信我,可是、可是——”
手機根本不能再用,他隻敢在早上用座機和經紀人聯系,詢問晚上發布會的具體情況。
世人要求他一個道歉。
因為他的定位,是出塵絕然的翩翩公子。然而接二連三出現在公眾面前的真假信息,無不指向一個真相——他是利用亡故的安雅女神炒作,私生活混亂又被各種金主包養過的渣男、婊子男。他還因為嫉妒自己的搭檔,以為單飛就高人一等,仗勢欺人的搶奪晏初的資源,發小號消息詆毀辱罵晏初及其粉絲。
抹去未乾的淚跡,陸澄泓捂臉卻又笑了。
本來今天,他是想好好和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家人坦白,好好解釋關於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的。天知道,當聽見那句‘你太讓人失望’時,他的心裡有多絕望。
“要是死了,該多好·······”
靠著冷冰冰的牆角,陸澄泓失神呢喃著。
不知不覺就在這呆到太陽落山。他後來還是被門外服務員的敲門聲驚醒才回神,戴好墨鏡結帳離開。
車一直都停在他現在的小區停車場裡。因為發布會的場地在另一個新市區,公交要四十五分鍾的路程。而他囊中羞澀,更不敢出遠門,於是時隔一個月,才終於去碰那輛銀灰色的小轎車。
人渾渾噩噩的坐上駕駛座,他啟動引擎時,突然覺得聲音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去細想,而是倒車出庫,沿著陌生的公路駛離這片清冷的街區。他以前的房子早就賣掉用來打官司了,而公司分配的公寓每天都會受到黑粉騷擾,萬不得已他才躲到這裡的出租屋。
其實父母還給他留了一棟私人別墅。但他,不想讓那棟房子接納現在‘肮髒’的他。
天色漸暗,陸澄泓在蜿蜒的山路裡前行。四周看不到其他車輛,他便打開車窗,讓寒風灌入車中衝刷著他的臉頰。
看著顯示異樣的表盤,他隱約預感到了什麽。
而他選擇了另一條山路。
一直往上開,那裡是個未開發的區域。夜晚暫時無人看守,他撞開攔路牌直達盡頭的懸崖。
耳邊呼號的聲音漸漸變成惡毒的謾罵和嘲諷,他咬緊發白的下唇,任憑不甘、憤怒和委屈的淚水模糊視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明這麽長久以來他都堅持下去了,就算百口莫辯,就算被最後的軟肋刺痛,他依然堅信自己,很想證明什麽。可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車被動手腳後,他卻矛盾的突然放棄了,毫無征兆的帶著一股衝勁,要自己粉身碎骨。
隨著車身與懸崖邊的距離縮短,陸澄泓心裡的那點掙扎迷惑,終究是佔了下風。他到最後乾脆松開方向盤,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身邊沒有任何能陪伴他的溫暖之物······
啊,還是有的。
淚眼婆娑的青年握緊了那個玉佩。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父母的幻象,他們二人都站在陽光下,笑容溫柔的看著他,朝他伸手,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等待他飛撲進懷抱。
動作太猛,他的玉佩會亂動搖擺,不小心碰到父母的小拇指,母親曾佯裝生氣要他把玉墜掛在脖子上放好。但他卻吐吐舌頭,頑固的要留著玉狐手鏈。因為他想隨時都能將這個從未出現過,甚至不存在的‘守護神’握在手裡。
到最後,依然是它陪著自己呢。
陸澄泓彎起嘴角笑,是自嘲亦是最後的欣慰。
轎車跌落崖邊,在岩石和樹乾間翻滾碰撞,發出一聲又一聲駭人的巨響,最後卡在兩塊巨石中間,車蓋發出濃濃黑煙。
眼淚還在流,但卻不再是被狂風吹拂而往上漫延到額角,是正常的下墜,滴到陸澄泓的臉頰脖頸上。
我······沒死?
何止是沒死。
陸澄泓此刻正以超乎常人想象的姿態,懸空停浮在那。
才經歷生死一線,陸柳鎏看著下方撞爛的轎車,突然開始喘得厲害。而他這才感受到衣領的異樣。
有什麽力量,或者人,拽著他後背衣服的布料。所以他脖子被勒得有點緊。
“這是——”
腦中發蒙的他偏過頭往後上方看去。
銀發白衣,眉心一顆紅痣,那人兩彎柳葉眉下的眼眸閃著金光,瞳仁好比湖藍寶石,又似瑩瑩碧綠的翡翠。對視的瞬間他仿佛聞到了迷人異香,片刻便失了神,被勾了魂。視線時虛時清,卻都沒能從那張臉上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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